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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读物 | 微软CEO纳德拉最新对话深谈AI:当下有两个领域被低估……

週末讀物 | 微軟CEO納德拉最新對話深談AI:當下有兩個領域被低估……

聰明投資者 ·  03/23 06:33

來源:聰明投資者

“我確實認爲,成功本身會帶來挑戰,因爲你會逐漸忘記是什麼讓你成功的。

那些伴隨公司成長的人常常會覺得成功是自己帶來的,但事實是,我們都是順勢而上。而當潮水退去,我們必須重新找回公司的根基。

這種遺忘往往是大型成功企業走向衰落的原因。”

今年3月, $微軟 (MSFT.US)$ CEO 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在South Park Commons播客中訪談中,圍繞科技行業的未來展開了一場深刻的對話。

他回顧了自己的職業生涯,探討了微軟如何在AI時代重新定義競爭力,以及他對未來計算架構、量子計算、智能體發展方向的思考。

2014年2月4日,納德拉接掌微軟。當時的微軟正因爲錯失一系列的創新機會,在信息技術變革的浪潮中逐漸落伍,被 $蘋果 (AAPL.US)$$亞馬遜 (AMZN.US)$$谷歌-C (GOOG.US)$$Meta Platforms (META.US)$ 等公司超越,市值跌至2000億美元。

他重新定義了微軟的使命:「予力全球每一人、每一組織,成就不凡。」將四分五裂的團隊凝聚在一起,並向新的方向突破,爲微軟注入了新的能量和遠大的願景:人工智能、混合現實、量子計算。

如今微軟市值近2.9萬億美元(截至2024年3月21日)。

在這次訪談中,納德拉分享了他對企業如何在競爭中實現傳承與進化的理解,並強調選擇正確的競爭賽道,比單純贏得競爭更重要。

他提到,在科技行業,「沒有真正的護城河」,創新公司必須不斷顛覆和進化,否則就會被時代拋棄。「我們必須不斷『射門』,否則連進球的機會都沒有。」

納德拉認爲,未來的AI發展主要有三個關鍵方向,微軟正圍繞這些趨勢進行深入佈局。並特別強調,單純的AI模型已經無法支撐長期競爭,完整的計算架構和成功的產品才是關鍵。

他認爲,AI時代的計算架構以及如何在客戶端有效利用計算資源,都是被低估的兩大關鍵方向。

在AI領域,納德拉認爲,AI的真正價值在於改變「獲取能力」的邊界,讓更多人獲得技術賦能。而要與AI共舞,需要我們保持好奇心和批判性思維。

他發出了扣問,在AI時代我們是否需要重新思考教育的本質?並提供了一個開放性的思考,「如果未來的孩子可以用AI去構建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麼是否應該更多地培養他們的探索精神和自信心,而不是過分強調考試和傳統意義上的 「知識儲備」?!」

除了AI,納德拉還深入討論了量子計算的未來。微軟在這一領域投入超過20年,但他認爲,量子計算不會取代經典計算,而是與之協同發展。

本次對話所涉及的內容,尤其是如何在AI、雲計算和量子計算時代重新定義企業競爭力,非常值得科技和投資行業深思。

1、回顧初入微軟:意識到趨勢是不可逆的

主持人  我們想回顧你職業生涯中的關鍵時刻,看看你在 「負一到零」 階段的思考和經歷。你加入微軟的1992年。當時在微軟面試的感覺如何?爲什麼你選擇微軟,而不是去初創公司?

納德拉 「負一到零」 的概念非常有趣。

33年前,我其實是在 Sun Microsystems 工作。我研究生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在山景城。1991年,我去馬士孔尼會展中心參加了一場開發者大會,那時微軟首次推出了 Windows NT,也首次介紹了Win32。

當時,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當然現在回過頭來看,這可能有點馬後炮):X86 架構會贏。

當平台轉換髮生時,往往是不可逆的,儘管需要時間,但趨勢是明確的。

這讓我意識到:儘管Sun Microsystems 在當時實力驚人,擁有全棧系統,自己設計芯片、開發操作系統,甚至在辦公軟體領域也有所佈局,但我還是覺得 X86才是未來。

這促使我加入微軟,儘管當時我既不是Windows用戶,也從未對DOS有過太多好感。

但我覺得微軟是那個能夠真正抓住這個趨勢的公司,更重要的是,它能夠真正成爲一股推動技術普及的力量。

主持人  你的面試過程激烈嗎?要知道,微軟的面試可不簡單。

納德拉 哈哈,那時候的微軟面試就是典型的老派微軟風格。我覺得現在的面試方式比當時要好一些,至少你還能刷刷 LeetCode,而不是直接上黑板或者白板解題。

當年我就是這樣面試的,不知道怎麼的,居然通過了。

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最後一個面試問題,這也是我回答可能最糟糕的一次。

當時,微軟有一個叫 「As Appropriate」 的面試環節。如果你順利通過前面的面試,你就會被安排去見一個名字不在面試名單上的人,直接去他們的辦公室。這通常意味着你基本上要被錄取了。

而這個人的最後一個問題,我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問我:「假設你正在過馬路,一個嬰兒摔倒了,你會怎麼做?」

我當時腦子裏想,這是什麼算法問題?是不是我沒學過的某種問題?然後我回答:「我會打911。」

結果,他站起來,把我送出了辦公室,並對我說:「你知道當一個嬰兒摔倒時,你應該做什麼嗎?你應該把他抱起來,安慰他。」

當時我心想,完了,這下肯定沒戲了。

但事實證明,人生總會給你一些意想不到的學習經驗。

2、好的組織文化是能幫助傳承與進化

主持人  90年代,微軟幾乎覆蓋了所有關鍵技術領域,建立起了一個多元化的技術生態。儘管今天的微軟文化與當時有所不同,但你會如何描述微軟的文化?

納德拉 今年4月4日,微軟將迎來50週年。最近我們也在討論公司的文化到底是什麼,以及它的核心理念是什麼。

比爾・蓋茨和保羅・艾倫當初有一個比喻,或者說是一個想法:他們想要建立一個 「軟件工廠」。要知道,在微軟創立之前,根本沒有所謂的軟件行業。所以,他們的目標就是建立一家專注於軟件開發的公司,而不是某個特定類別的軟件公司。

最早,他們從Altair計算機的BASIC解釋器做起,這是當時最合適的起點。

事實上,微軟的飛行模擬器甚至比Windows更早推出,這是我們歷史最悠久的產品之一。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微軟一直在尋找軟體工廠的各種應用場景,這甚至引領了知識型工作的發展。

微軟的文化,就是如何聚集最優秀的人才,打造最強的軟體工廠,從而創造世界所需的軟體產品。

回顧過去,我認爲這種思維方式對所有創業者來說,都是一個很有價值的啓示。

我發現許多公司都會在某個產品、某項技術或某種商業模式上深深沉迷。但問題是,任何東西都有耗盡的一天。我也在思考,這種 「軟體工廠」 的理念是否對微軟的文化有影響。

當你思考公司文化時,你會發現,關鍵在於進來的那些人才是否能夠真正爲這個 「工廠」 創造新的價值。

每當有更好的想法、更先進的技術,微軟是否能勇敢地向前,而不是固守於去年構建的某個產品?或許正是這種文化,幫助我們保持了活力。

我並不認爲文化是一種靜態的東西,我們一直在努力營造一種學習文化。

如今,我喜歡用 「成長型思維」 這樣的詞彙。

但實際上,我在想微軟是否從一開始就有這種成長型思維和學習型文化。這或許正是公司最初架構帶來的影響。

主持人  你是說 「軟體工廠」 是微軟內部的常見說法嗎?

納德拉 並不是。在我成長的微軟,我們更喜歡稱自己爲 「軟體公司」。

這個 「工廠」 的比喻更多是在我們探討50年曆史時產生的。尤其是當下,我們正處於又一次技術變革的前沿。

今天,當AI和AI代理成爲趨勢時,我們如何重新定義 「軟體工廠」?這才是我目前思考的問題。

我希望從微軟的歷史中尋找答案,並讓這個概念在當下變得更具現實意義。

僅僅活得久並不是目標,保持傳承與進化才是。因此,是什麼賦予我們在未來依然具有傳承與進化的勇氣?這是我一直在研究、學習和思考的問題,也是我想要清晰表達的內容。

3、科技的本質就是不斷被顛覆,我們必須不斷「射門」

主持人  2000年到2010年,微軟似乎經歷了一段 「迷失期」。在此之前,你們幾乎贏得了一切,但隨後,有那麼一段時間,你們不再是市場上最耀眼的贏家。

你當時是什麼感覺?公司的文化又是如何應對的?你個人是怎麼經歷這段時期的?

納德拉 在90年代,微軟和競爭對手之間的差距是非常明顯的。特別是在90年代後期,市場上只有微軟和它的競爭者,而不像今天,全球有七八家頂尖科技公司,並且幾乎每天都有新的競爭者從某個地方崛起。

比如OpenAI就證明了,一個全新的公司可以迅速成長爲行業的領軍者。如今科技行業的活力令人難以置信。

成功帶來了挑戰,尤其是,當你獲得成功之後,很容易忘記是什麼讓你成功的。

我認爲在2000年代,微軟並不是沒有創新想法,也不是沒有嘗試新事物。但很多時候,我們錯過了一些機會,因爲我們過於沉迷於現有的成功模式,或者不願意去探索那些不夠方便、不夠完整的想法。

史蒂夫・鮑爾默曾給過我一個非常有價值的建議,他總是說:「你必須有一個完整的想法。」

這句話讓我受益匪淺。很多時候,我們會有一些新的產品構想,但它們往往不夠成熟。而真正成功的創業者之所以能夠取得成功,就是因爲他們的想法是完整的。如果你的想法不夠完整,作爲創始人是很難成功的。

在大公司內部,你需要的是一群 「再創業者」(re-founders),他們在不同的階段都能擁有完整的構想,並推動公司不斷向前。

許多成功的大公司都會犯一個錯誤,就是把自己當作成功的原因,而不是承認自己只是順應了潮流。當潮流改變時,公司需要重新塑造自己,而不是沉迷於過去的輝煌。我認爲,這正是很多大型成功企業走向衰落的原因。

主持人  我最深刻的印象是,微軟內部真的很願意學習,願意嘗試新事物。

納德拉 是的,微軟確實一直在堅持嘗試,有時候可能過於固執。但在科技行業,這種堅持是必要的。

你必須不斷嘗試、不斷進攻。

因爲科技行業的網絡效應是極其殘酷的,如果你能掌控它,它會給你巨大的優勢;但如果你站在錯誤的一側,那就會變得非常痛苦。

所以,我們必須不斷地 「射門」,這可能是保持的唯一方式。

主持人  這正是我們在創業初期告訴創始人的道理,但看到它在如此大規模的公司裏依然適用,真的很震撼。

納德拉 沒錯。我覺得,對在座的創始人來說,好消息是,在科技行業,沒有真正的護城河。從某種意義上說,這讓科技行業變得極其可怕。

你可能在財務上保持盈利,但如果你想保持傳承與進化,就必須不斷地構建新的產品,不只是跟上趨勢,而是要主動發明新事物。這個行業的本質就是不斷被顛覆。

4、始終關注創造雙贏的長期合作

主持人  很多人都把微軟稱作 「逆襲之王」,特別是在你成爲 CEO 之後。老實說,我曾以爲微軟會變成那種緩慢衰退的科技巨頭,但在你上任後,一切開始發生變化。你談到過微軟文化的重塑,也強調了 「再創始」 的概念以及保持傳承與進化。

讓我們回到你成爲CEO的 「負一階段」—— 當時你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是如何推動這場轉變的?

納德拉 在雲計算時代,真正的功勞不在我,而在史蒂夫・鮑爾默。那時候我還是他的直接下屬,他才是那個做出關鍵決策的人。

事實上,我在如何成爲一名有效的CEO這件事上,從鮑爾默身上學到了很多。

他給了我自由,讓我去投資雲計算,即使當時華爾街並不買賬。

這正是一名真正的CEO該做的事情:挑戰主流觀點,並賦能團隊,讓公司內部的人去推動變革。

從某種意義上說,鮑爾默完全不在意這些外界的評價,他已經在微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正是他的領導方式,讓我學會了如何管理公司。

而比爾・蓋茨的遠見和戰略思維,同樣對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主持人  你們在 OpenAI 上的投資,以及其他衆多 AI 公司。這對今天在座的創業者們來說特別有意義。他們該如何與微軟合作?如果他們想向你的基金 M12 融資,該如何推銷自己?

微軟的投資記錄堪稱傳奇,而且卻很少被公開談論。

注:微軟 M12是公司旗下的風險投資基金,專注於投資早期到成長階段的科技初創公司,最初成立於2016年。M12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財務風投基金,而是微軟生態系統的延伸,其投資主要服務於微軟的戰略目標,如推動Azure雲計算、AI、Saas、企業級軟體等領域的發展。最經典的案例就是投資OpenAI。

納德拉 與初創公司生態的合作,無論是通過 M12,還是其他方式,對微軟來說都非常重要。

但嚴格來說,我們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投資機構。

比如,當年我們想投資Facebook,並不是因爲投資回報的考慮,而是因爲我們當時希望在廣告業務上建立合作關係。

OpenAI的情況略有不同。當我們最初支持他們時,他們還只是一個研究實驗室。而如今,OpenAI已經發展成了一家成功的產品公司。

微軟一直緊密關注着Sam和他的團隊,並隨着他們的願景不斷調整我們的合作方式。對我們來說,OpenAI 不僅是一個投資對象,更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商業合作伙伴。

微軟的基因中有兩個核心要素:我們是一個平台公司,也是一個合作伙伴公司。如果沒有合作伙伴,就不會有平台的穩定性。

無論是初創公司還是成熟企業,我一直在尋找那些能夠與微軟建立長期、穩定、互利合作關係的夥伴。

我職業生涯早期,負責微軟數據庫業務時,就曾與SAP合作,讓SQL Server 成爲SAP的底層數據庫。這種合作模式對雙方都極爲有利。類似的例子還有 Wintel(Windows + Intel 的合作模式)。

所以,我始終關注的是能夠創造雙贏的長期合作關係,這種關係不僅對微軟有利,對合作夥伴本身也至關重要。

5、單純模型已經不足以支撐競爭

主持人  你們在OpenAI上的投入越來越大。但面對谷歌、Meta 等競爭對手,他們都有自己的基礎模型,你是否會覺得微軟在這方面略遜一籌?畢竟,曾經有一句話:「真正的公司都擁有自己的晶圓廠。」 如今,是不是可以說 「真正的公司都應該有自己的基礎模型」?

納德拉 我的看法是,微軟是一家全棧系統公司,我們希望擁有完整的系統能力,而基礎模型確實是其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當初我們與 OpenAI 合作,是基於一個非常明確的技術判斷,即規模定律(Scaling Laws)。

當時,Sam、Ilya、Greg 等人深信大規模訓練模型可以帶來突破性的成果。事實上,我最早接觸到這個概念,是Dario(Amodei)發表的一篇關於規模定律的論文,它讓我意識到這將是AI領域的核心變革方向。

當時我做出的那個賭注就是:(核心變革)重點在自然語言領域。如果不是自然語言的突破,我們可能都不會去做這件事。

現在我對強化學習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但如果當初OpenAI的方向不是自然語言,我們可能不會走到今天。

畢竟,作爲一家以知識工作者爲核心的公司,微軟一直癡迷於自然語言處理,這也是比爾・蓋茨多年來最關注的領域之一。

長期以來,我們的思維模式是用結構化的方式去理解世界,即定義人、地點、事物,構建最完善的本體和模式,然後通過這種方式讓智能系統成長。

我們在這條路上走了很多彎路。

最終我開始意識到,這種方法可能並不適用於現實世界,因爲世界本質上太混亂了,SQL這類結構化方式根本無法完全適應它。

我一直在想,總會有人找到另一種方式來構建語義理解,而這次的賭注就是押在了 OpenAI身上。

我最初並不確定它是否會奏效,但隨着時間推移,我們看到了它開始起作用。

現在回顧這一切,我覺得微軟與OpenAI的合作是一個完美的商業合作關係。我們不僅共同打造了底層系統,還開發了圍繞它的工具和產品。

從長期來看,我們與OpenAI之間有一個穩定的合作框架,我們也擁有相關的知識產權。因此,我們有能力去構建自己的產品,比如 Mustafa Suleyman 和他的團隊在 Pi(Inflection AI)上做的事情,我們在微軟內部也能做到。

在這個階段,我的觀點是:模型本身正在變成雲計算中的一種 「商品」。

事實上,OpenAI已經不僅僅是一家模型公司,而是一家產品公司,它恰好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模型之一。

對他們來說,這很棒;對我們來說,作爲他們的合作伙伴,這同樣是一個極大的優勢。

現在我更關注的是行業正在形成的新結構:單純的模型已經不足以支撐競爭,完整的系統架構和成功的產品才是關鍵。

6、未來AI發展有三個明確的方向

主持人  過去兩年半里,ChatGPT 真正進入了公衆視野,我們見證了一場技術海嘯,從芯片、數據中心,到基礎模型、垂直 AI 公司,再到消費級硬件、企業級軟體,整個行業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你站在行業的核心位置,能夠看到這些變化的全貌。如果讓你對在座的創業者提個建議,你覺得當下被低估的兩個機會領域是什麼?哪些方向值得創業者在未來五年裏下注?

納德拉 我認爲有三個明確的方向,這些方向目前都在並行發展,這也讓整個行業變得異常激動人心。

現在,我們的關注點已經不只是知識工作者或語言模型本身,而是更廣闊的場景:

一是真實世界的AI應用:不僅僅是數字世界,AI如何真正影響現實世界的物理操作和交互?這涉及機器人、自動化生產、供應鏈優化等領域。

二是科學領域的AI模型:無論是化學、生物學,還是其他基礎科學領域,AI模型正在成爲科學研究的新基石。這些模型雖然與語言模型有一定的技術交叉,但它們的發展也有其獨立性。

三是系統架構的創新:AI系統的底層架構需要怎樣的演進,才能支撐未來的計算需求?

現在,我越來越關注的一個問題是,什麼樣的系統架構能真正支撐未來的AI?

微軟的一位傳奇工程師保羅・馬瑞茨(Paul Maritz),他教給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需要預測未來的計算工作負載,然後設計出合適的底層系統來支持它。

如果我們仔細觀察當前的發展趨勢,會發現AI時代的計算架構正處於一個關鍵的變革節點。

下一代的計算架構不僅要適應現有的AI應用,還要考慮AI如何進一步滲透到現實世界和科學研究領域。這些變化正在重新定義整個科技行業的格局。

我認爲,我們並沒有從第一性原理的角度真正對系統架構進行重新設計。我們沉迷於AI加速器,把大量計算資源堆進現有數據中心,然後希望它們 「自求多福」。

雖然這已經取得了一定成果,但現在是時候思考:下一代超融合基礎設施(Hyper-Converged Infrastructure)應該是什麼樣的?

我們應該如何重新定義計算、存儲和AI加速器的協同?在分佈式同步訓練任務中,引入強化學習和自動評分機制後,系統應該如何運作?

甚至在數據中心領域,人們常說 「數據中心就是一臺計算機」,但我們是否已經到了需要構建它的2.0版本的階段?

這是我認爲被忽略的一個方向。

另一個被忽略的方向是客戶端。

如今,大家都在談論混合AI(Hybrid AI),但我們還沒有真正破解模型架構的問題。爲什麼我們沒有一個分佈式推理模型架構?我說的不是分佈式訓練,而是在運行時進行分佈式計算。

爲什麼我不能讓我的Copilot PC上運行的 45 TOPS NPU(神經處理單元)與雲端協同運算?

目前,我們能運行一些輔助函數,但是否可以從根本上重新思考模型架構?或許這需要一個數學上的突破才能實現。

開源社區在提高現有基礎設施的計算效率上做得很好,比如DeepSeek的工作非常出色。

但爲什麼沒有人真正破解如何在邊緣側利用現有的大量計算資源?這是一個被忽略的重要機會。

主持人  這很有趣,回到你之前的觀點,似乎很少有人真正形成完整的思考框架。大家都在構建某些小組件,但還沒有形成一個整體架構。

納德拉 你的總結很精準。

另一個例子就是AI系統本身,即使是在Copilot的架構下,不論是 GitHub Copilot,還是面向知識工作者的Copilot,它們目前還不是一個完整的計算系統。

如果我們說 AI 是新的計算機,那麼它還沒有迎來自己的 「存儲-程序架構時刻(Store-Program Moment)」。

今天的AI系統缺乏以下幾個核心要素:

1、 沒有一個真正強健的存儲系統,尤其是支持多模態存儲的架構;

2、 工具鏈仍然過於 「手工藝化」,開發者體驗仍然有待改進;

3、 缺乏系統級的整合,目前AI產品更像是零散的組件,而不是一個自洽的系統。

當然,在這些方向上已經有很多優秀的研究正在進行,這也是爲什麼我覺得我們還處於AI系統建設的早期階段。

令人欣慰的是,我們不僅看到越來越多的基礎模型,還看到了越來越多專注於AI系統架構的創業公司。

7、真正的智能體應該是一個能夠執行復雜任務的協作夥伴

主持人  當我們思考完整的系統時,我喜歡設想未來五年後我們希望身處的世界。你如何定義 「真正的智能體行爲」?不僅僅是 Copilot,而是更廣義的智能體概念?

納德拉 這個問題我最近思考了很多。

如果在PC時代之前,有人告訴我,我未來在微軟的 33 年時間裏,大部分時間都會是一個打字員,我肯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我當時會想:「電腦會徹底改變我的生活,它們會讓我做出前所未有的事情。」

但現實情況是,PC的核心應用之一確實是打字。這讓我意識到,我們今天對於AI智能體的期待,可能也會出現類似的誤判。

所以,當我們談論 「真正的智能體」 時,我想要的是一個能夠主動推理、適應不同環境,並且可以與現實世界進行深度交互的AI。

它不僅僅是一個工具,而是一個能夠執行復雜任務的協作夥伴。

這個願景會如何影響我的日常生活?它需要具備以下特性:

1、自主規劃與執行。智能體可以自己制定計劃,而不是僅僅等待人類的輸入;

2、跨模態能力。它需要整合視覺、文本、語音、代碼等多種模態,而不僅僅是基於自然語言;3、個性化適應。它可以根據用戶的習慣和偏好不斷優化自身行爲,而不是一個固定的 「助手」 角色。

真正的AI智能體,應該是能夠幫助我們創造、執行和優化任務的合作伙伴,而不僅僅是一個增強版的搜索引擎或聊天機器人。

如果能實現這一點,那將是計算機行業繼 PC、互聯網和移動計算之後的第四次革命。

我每天早上醒來就是打開電腦打字,到了晚上再關機睡覺。所以我在想,未來我的工作會不會變成管理我的智能體收件箱?

即使在一個由智能體主導的世界裏,我仍然需要某種程度的控制權。這也是爲什麼我如此關注Copilot作爲AI的用戶界面。

因爲無論我如何委託任務,最終AI都會回到我這裏,通知我、徵求權限、獲取指令,並幫助我完成任務。希望這些通知的質量比今天的郵件或消息推送更高效。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需要一個新的UI層,讓AI真正成爲我們的槓桿。

我設想了兩個比喻:

個人生活:我希望 AI 是我的朋友、教練、顧問。

工作場景:我希望 AI 是我的幕僚長、研究員、諮詢師,幫助我完成所有的工作任務。

我認爲,這將是我與 AI 的未來關係,並且希望它能夠徹底改變知識工作的枯燥部分。

另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是,我們往往混淆了 「知識工作」 和 「知識工作者」 的概念。未來依然會有知識工作者,但他們從事的工作層級會不同。

在90年代,Word、Excel 和 PowerPoint 是知識工作者的核心工具;Copilot是它們的1.0版本,而下一代AI工具將會是2.0版本。

那麼,3.0 版本是什麼?這正是我們正在努力構想的方向。

主持人  如果你設想未來的 AI 用戶界面,你覺得它應該是什麼樣子?今天的聊天機器人或者 Copilot 都還不夠直觀,它們缺乏真正的整合能力。

納德拉 完全同意。所以我非常看重多模態界面。

我最喜歡的一種交互方式是Copilot的語音接口。比如,我在iPhone的CarPlay上設置了快捷鍵,讓AI與我進行語音交互。

以前,我聽播客的方式是直接播放,但現在,我更喜歡在通勤時與播客的文字記錄進行對話。AI可以朗讀內容,我可以隨時打斷、提問,讓它總結或解釋關鍵內容。

這種對話能力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完全改變了信息消費方式。

這就像自動補全一樣,一旦你用上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8、未來的計算架構將是 「經典計算+量子計算」

主持人  比爾・蓋茨曾說:「人們往往高估一年的技術進步,但低估十年的變革。」

上週你們剛發佈了一些量子計算的公告。這項技術對創業公司來說現在是否已經具備落地的條件?還是說它仍然處於 「1年期」 階段,離大規模應用還有很遠的距離?

納德拉 關於量子計算,有幾個層面值得討論。

首先,微軟已經在這個領域堅持了超過 20 年,我可能是第三任資助量子計算研究的 CEO。

回顧歷史,我們的思路一直非常清晰,比爾·蓋茨和克雷格·蒙迪(Craig Mundy)很早就決定:我們要打造真正的 「實用級量子計算機」。

但要做到這一點,我們首先需要解決量子比特的穩定性問題。這是整個行業的關鍵挑戰之一。

目前來看,量子計算仍然處於研究階段,但已經開始出現一些早期應用案例:在材料科學、藥物研發等領域,量子計算已經展現了潛力;金融行業正在探索如何利用量子計算進行更復雜的風險分析;未來,AI 與量子計算結合可能會帶來更強的計算能力。

對於大多數創業公司來說,現在可能仍然太早。除非你的業務直接涉及量子算法、量子模擬或材料計算,否則目前還不太可能建立一個完全依賴量子計算的商業模式。

但如果你提前佈局,在量子計算真正成熟的那一天,你將具備先發優勢。

要構建穩定的量子比特,我們需要在物理學上取得突破。

微軟在這方面的研究走了一條獨特的道路,我們探索了一種叫做馬約拉納粒子(Majorana Particles)的現象。這種粒子是由一位1930年代的科學家理論預測的,但幾十年來一直沒有實驗證據。

經過20年的研究,我們終於證明了馬約拉納零能態(Majorana Zero Modes)的存在。不僅如此,我們還能夠逐個原子地製造這些粒子,並展示它們能夠以穩定的方式隱藏量子信息,從而減少誤差校正的需求。

這意味着,我們可以真正將其擴展成可實際運行的量子芯片。

這確實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突破。

現在,量子計算的發展變得比2014年時更容易推進,因爲我們已經解決了最核心的物理學挑戰。

儘管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經歷了一些挫折,但看到團隊能夠堅持下去、最終取得突破,真的非常鼓舞人心。

我越來越清楚的一點是,量子計算不會取代經典計算,而是二者結合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很多人誤解了量子計算,以爲它最終會全面取代經典計算,但事實並非如此。

舉個例子:我們在研究馬約拉納粒子時,採用的是逐個原子構建的方式。如果我們當時擁有一臺量子計算機,整個研究過程會快得多。

因爲量子計算機的核心優勢是模擬自然界的複雜現象,它可以幫助我們探索數據空間,但它並不適用於數據密集型的計算任務。

這意味着,未來的計算架構將是 「經典計算+量子計算」 的組合:

量子計算:擅長探索大規模數據空間,模擬物理、化學、生物過程;經典計算:擅長處理海量數據,進行 AI 推理、存儲與操作。

比如,在科學建模方面,我們可以使用量子計算來生成訓練數據,然後用傳統的 AI 模型進行推理。這正是Azure 昆騰目前正在做的事情。

現在,即便只有10個或100個邏輯量子比特,它們在化學和生物學領域已經能發揮作用。

正因如此,我們看到越來越多的生物製藥公司開始關注量子計算,並願意投資這個領域。

主持人  我們必須談談多重宇宙理論。這基本上意味着,量子事件可能指向許多平行宇宙的存在。你相信多重宇宙理論嗎?

納德拉 哈哈,我的觀點更接近哥本哈根詮釋,而不是多重宇宙理論。

但說實話,讓物理學家們去爭論這些問題吧,我還是專注於構建軟體工廠好了(笑)。

主持人  但你作爲一個哲學思考者,你怎麼看?

納德拉 我的立場是,我存在,就一定有我能感知到的東西,這些是可以被測量的。我覺得這個結論足夠合理。

9、保持好奇心和批判性思維,與AI共舞

主持人  你會給我們這些父母什麼建議,讓我們能爲孩子們的未來做好準備?

納德拉 這是個很棒的問題。

我們當前正在思考的核心問題是——AI是否會增強人類的自主性,還是會削弱它?

有兩種可能的方向:

AI增強人類能力,讓人類變得更加自主,能夠專注於創造性和戰略性任務;

AI削弱人類自主性,讓我們變成被動的執行者,受制於算法和自動化系統的決定。

我傾向於相信,AI會增強我們的能力,但前提是我們要正確引導它。

我曾經歷過兩個最具衝擊力的AI時刻,讓我深刻理解AI如何改變人類的工作方式:

第一次是看到 GitHub Copilot 的早期版本。當我第一次用它編程時,我心想:「天啊,這玩意兒真的能寫代碼!」

你要知道,讓一位軟體工程師相信AI代碼生成是有價值的,簡直是世界上最難的事之一(笑)。

第二次是觀察知識工作者如何使用Copilot。這讓我意識到,未來的知識工作者仍然存在,但他們的工作方式將發生巨大的變化。

我們需要理解的是,未來仍然會有知識工作者,但他們所從事的知識工作將處於不同的抽象層級。

我相信,未來的AI會成爲個人生活中的朋友、教練、顧問,職場中的幕僚長、研究員、諮詢師。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AI未來。

我們必須教會孩子們如何與AI協作,讓AI增強他們的創造力、批判性思維和獨立決策能力,而不是讓他們被AI替代。

這是我們對下一代最重要的責任。

2022年1月,我在印度看到一個應用案例,是對我影響最大的AI演示之一。

印度擁有一整套開放的數字公共基礎設施,其中包括文本轉語音、語音轉文本)等功能,這些都可以作爲公共資源使用。

當時,有開發者利用這些工具,搭建了一個基於WhatsApp的AI助手,並且通過串聯 GPT-3.5來增強對話能力。

一個印度農村的農民通過WhatsApp向這個 AI 助手提問:「我在電視上聽說了一個補貼計劃,能幫我查一下嗎?」

AI助手回覆:「你可以訪問這個網站,填寫相關表格進行申請。」

農民繼續說:「我不知道什麼是表格,也不知道怎麼訪問網站。你能幫我申請嗎?」

AI助手直接幫他完成了申請流程。

這還是 GPT-3.5 的版本,但它已經能夠大幅度降低技術門檻,讓這個農民能夠獲得本來無從觸及的服務。

這一刻讓我深受震撼!

我意識到,這位印度農村的農民,通過幾個月前剛剛在美國西海岸開發出來的技術,現在可以直接改變自己的生活。

過去,他並不是沒有能力,而是缺乏獲取信息和服務的途徑。而現在,AI讓他擁有了這種能力,打破了原本的限制。

這種改變也讓我重新思考,我們的孩子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如果我們的孩子能夠隨時編寫代碼、隨時進行研究、隨時構建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麼未來社會最重要的能力,可能已經不是掌握某種專業技能,而是保持好奇心和批判性思維。

我們是否需要重新思考教育的本質?

如果未來的孩子可以用AI去構建任何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麼是否應該更多地培養他們的探索精神和自信心,而不是過分強調考試和傳統意義上的 「知識儲備」?!

主持人  薩提亞,你顯然是個競爭意識很強的人,工作之外,你如何釋放你的競爭精神?比如,你會在板球比賽裏投入這種激情嗎?

納德拉 哈哈,今天早上的比賽我確實很開心!我和幾乎所有南亞人一樣,都癡迷板球。

但最近,我在思考競爭的真正意義。

尤其是到了我現在的人生階段,我越來越意識到:「我要專注於正確的競爭遊戲,而不僅僅是沉浸在競爭本身。」

我發現,創業者天生就具備這種能力,他們需要定義自己的公司,決定自己要進入的競爭賽道。

因此,他們總是在思考:我到底想要玩哪種遊戲?

競爭的真正挑戰是確保自己在 「正確的競爭格局」 裏。而科技行業的一個獨特之處是,競爭邊界總是在變化。

回顧我的經歷,1988年來到美國,1989年柏林牆倒塌,1990年進入科技行業。從那時起,我經歷了一段不可思議的變革時期。

這段經歷讓我意識到,很多事情的發生,其實只是運氣。

關鍵的問題是:如何在正確的競爭格局裏,抓住正確的機會?這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競爭的格局是最重要的,這一點我越來越清楚。

你想要進入的是一個擁有優秀競爭對手的行業,而不是一個你可能是贏家,但並不真正偉大的行業。

因此,我的思維方式已經從 「玩遊戲」 轉變爲 「選擇正確的遊戲」。這讓我更加關注:我們到底在玩哪種遊戲?這是否是我們真正想要參與的競爭?

在 「最偉大的遊戲」 中競爭,是一種禮物。

身處計算機時代,能夠投身於我們這一代最偉大的科技競賽 ,這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我們正處於一個前所未有的創新時代,能夠成爲其中的一部分,真的是一份珍貴的禮物。

編輯/rice

譯文內容由第三人軟體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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