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金点睛
作者:张峻栋、范理、张文朗
摘要
“特朗普有意制造衰退”、“特朗普不顾股市”、“美国经济可能经历排毒期(detoxperiod)”......迥异于特朗普1.0的新闻头条近期不断冲击着本就脆弱的美股市场。叠加特朗普2.0难以自洽的多重政策目标,令投资者莫衷一是。
我们提出一个尝试理解特朗普最终目标和政策路径的框架---“大重置”。我们认为特朗普面临二战以来亟需解决的两大根本问题:悬殊的贫富差距;史高的政府债务压力。在该框架中,我们预计特朗普试图通过重置资本结构,即调整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的关系,期望实现脱虚向实、再工业化,并最终缩小贫富分化。同时,在没有生产力重大提升的情况下,我们认为特朗普可能试图通过通胀贬值、必要时候金融抑制来重置债务负担,最终化解债务风险。
无论脱虚向实,还是化解债务,在没有生产率大幅改善的情况下,我们判断其政策路径的交集大概率指向全球资金再平衡、通胀压力、美元贬值、金融抑制。脱虚向实,意味着全球化以来美元回流体系面临挑战,金融资本将在美国vs非美之间再平衡,这将对以通胀、汇率、利率为核心的价格体系产生深远影响。首先,适度的高通胀如果伴随实体经济和产业资本再崛起,那么通胀可能不再是主要矛盾。其次,美元贬值可能不仅体现在对主要贸易伙伴上,更体现在对一揽子有助于化债和再工业化的实物资产上。最后,在美债利率内生性高企vs外生性抑制、美债海外减持vs国内增持的动态平衡下,我们预计十年期美债利率或仍维持+4.0%的中枢水平,除非实施QE或金融抑制来大幅压低利率曲线。
在今年债务上限解决后,在没有债务重组的情况下,美债供给冲击大概率将导致流动性“抽血”、利率抬升、金融市场波动率放大,恐引发高杠杆和信用投资者平仓风险。当处于史高规模的对冲基金基差套利交易,遇上美国信用债目前估值史高且这两年集中到期高峰,再叠加美联储隔夜逆回购-流动性的蓄水池-已降至史低,恐加剧流动性冲击甚至非银部门系统性被迫降低仓位的风险。我们预计这将倒逼重启QE,进一步压低美元。
股市上,我们判断自2012年以来的“美股例外论”可能终结。欧洲、新兴市场、尤其中国股市有望开启趋势重估。脱虚向实下,美股估值趋势下行,风格转换。看好主要代表产业资本的工业、材料、能源、消费等趋势跑赢主要代表金融资本的大盘成长。
正文
特朗普高位接盘“拜登大循环”
拜登政府开启了美国“3、4、5”的“新宏观范式”(详见《宏观范式大变局下的资产定价》),即我们在2022年预计美国将较长期处于+3%的通胀中枢、+4%的利率中枢、+5%的名义GDP增速中枢。更具体的,通过紧货币&宽财政组合拳,带来了美国疫后的高增长、高利率、和股市繁荣,吸引海外资金持续流入美国,支撑美元趋势升值。从途径和效果上来看,拜登政府实际上复现了“里根大循环”,并将美股和美元的估值拉升到了历史高位。
图表1:美股ShillerPE估值处于历史高位
资料来源:http://www.econ.yale.edu/~shiller/data.htm,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2:美元实际有效汇率也处于历史高位
资料来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里根大循环”本质是顺周期的,往往导致系统的失衡与汇率的调整。具体来讲,宽财政推动经济高增长和美元升值,往往带来贸易赤字的恶化,叠加财政赤字短期难以收敛,双赤字问题终将引发投资者关注甚至担忧。当美国双赤字超过某一阈值一定时间后,在某些催化剂下,往往触发美元开启长周期贬值(图表3,详见《美元下一个长周期:轮回和变局》)。
从经济和资产层面上讲,我们认为特朗普高位承接了“拜登大循环”。展望未来,特朗普在形式上复刻里根的经济政策,很可能使得双赤字难以有效收敛甚至恶化(详见《特朗普+贝森特,财政难紧缩》),反而加剧系统失衡并最终导致资产价格大调整。
有意思的是,资产价格大调整可能是特朗普为实现其“大重置”目标的必经之路。特朗普为何要实现“大重置”?如何实现“大重置”?“大重置”的资产含义是什么?
图表3:财政和贸易双赤字走阔往往压低美元指数
资料来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大重置”:为何重置,重置什么,如何重置?
特朗普的多重目标难以自洽,因此市场往往迷失在其具有随机性和矛盾性的政策信号中,难以把握主线。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去思考:特朗普的最终目标可能是什么?为实现最终目标,政策路径会是什么?
三年前在开始思考“新宏观范式”时,两个问题最先引起我们关注:美国二战以来最为悬殊的贫富差距;美国财政理念的再转向及债务可持续性。这两个问题也是我们思考拜登及特朗普2.0政府政策的根本出发点。
贫富分化与重置资本结构
自里根政府开启全球化、金融化、去工业化以来,美国脱实向虚,金融资本逐渐壮大,而主要代表传统制造业和中小企业的产业资本渐渐式微。在此期间,劳动收入份额趋势降低、资本收入份额上升,收入和财富不平等指数趋势恶化至金融危机期间的历史高位水平。
拉长周期来看,自十九世纪末以来,美国基于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指数经历了“恶化-改善-恶化”三轮大周期的更迭,每轮四十年左右。背后对应了不同的财政理念:二战前严格平衡财政,二战到七十年代的功能性大财政,八十年代到疫情前的准平衡财政。
图表4:拉长历史看,美国收入不平等周期与财政理念周期同步
资料来源:OurWorldinData,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自奥巴马政府以来,振兴美国制造业成为两党解决贫富分化的共识方案。民主党倾向于做大财政支出支持特定行业、共和党倾向于减税和去监管来激发企业家精神,本质都是财政扩张配合产业政策来力图实现再工业化。
拜登政府实现了高增长下的去通胀,股市高歌猛进,按照以往三十多年的大选规律,在经济上取得成功的总统连任概率很大,但民主党还是输掉了2024年的选举。所以问题可能不在总量,而在分配。首先,股市一路上涨更多利好高收入人群,对占比庞大的中低收入人群来说获益甚微。毕竟美国财富前1%的家庭其资产61%配置在股市上,而财富后50%的家庭只有4%配置股市。其次,自2022年中以来,美国经济结构明显分化。一边是在拜登产业政策支持下AI、半导体、新能源等高科技产业的阔步前行,一边却是小企业的举步维艰。小企业提供了近一半的GDP和就业(详见《小企业拉动美国名义周期重启》),而这部分就业恰恰边际消费倾向较高,决定了经济的终端需求。这期间,名义工资增速大幅下降,对于资产配置中股票占比较低的中低收入人群来说,他们并未从高科技行业或股市的蓬勃发展中受益;相反,较低甚至为负的实际工资增速拖累了其日常消费。从根本上讲,民主党没能解决好以传统制造业、小企业和广大中产为代表的主街(Mainstreet)的利益诉求,导致在传统制造业州民主党基本盘的流失。
有了拜登的前车之鉴,我们认为特朗普会着力解决贫富分化问题。如何做到?脱虚向实,重置资本结构,调整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关系,即重产业vs轻金融。实际上,在特朗普1.0时期,他通过对内减税叠加对外加关税的方式加速FDI回流美国。FDI回流带来资本开支和就业岗位的增加,其中制造业相较于其它行业的“复兴”确实从2017年趋势开启。相较于1.0时期,我们认为特朗普2.0更有可能实质性推进脱虚向实:一方面,加速推进减税和去监管尤其银行去监管,鼓励银行更多放贷给主街,再配合产业政策,激发小微企业活力;另一方面,通过先关税再汇率调整的方式期望提振美国制造业、改善美国贸易赤字[4]。可以看到,这两条路径都是助推通胀的。因此,在改善贫富分化、脱虚向实的过程中,支撑企业投资和居民消费需求,通胀有韧性。如果没有政策干预,名义利率易上难下,但考虑到发展制造业和重振主街要求利率不能太高,我们预计定向QE、激励银行更多持有美债甚至YCC(收益率曲线控制)等某种形式的金融抑制可能将协助压低利率、尤其实际利率。
重置资本结构意味着美元体系可能面临挑战。自1980年代美欧开启全球一体化、金融自由化以来,美元环流基于以下关键路径:美国维持经常账户赤字、贸易伙伴以贸易盈余购入美元资产、美国维持金融账户盈余。疫情以来,在美国双赤字恶化的情况下,美元趋势走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海外资金趋势性大量购买美元资产。根据国际收支平衡恒等式,美国贸易赤字的改善意味着金融资本账户盈余的减少,这其中证券投资项目(portfolioinvestment)将首当其冲。如果叠加美国再工业化下FDI可能更多回流,证券投资项目下失去资金流入的美元资产恐雪上加霜。因此,特朗普2.0脱虚向实意味着美国金融资产或将面临挑战。
图表5:特朗普1.0时期,FDI流入带来的资本开支中制造业占比大幅提升
资料来源:fDiMarkets,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6:自1980年代开启全球化以来,美国经常账户赤字、金融账户盈余
资料来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债务高墙与重置债务负担
相较于重置资本结构,美国政府化债压力较大。民间持有的美国政府债务/GDP目前已接近100%,根据CBO预测,未来十年将持续上升至117%,超过二战期间历史高点,同时赤字率维持在6%附近的历史高位。根据今年三月参众两院预算委员会递交的方案来看,未来十年政府杠杆率可能上行至125%,CRFB预计财政赤字在CBO预测的基础上累计扩张约2.8万亿美元。此外,今年二月美国联邦支出6030亿美元,同比增长6%,赤字3070亿美元,同比增长3.7%。即我们一直强调的未来几年美国赤字难紧缩(参见《特朗普+贝森特,财政难紧缩》)。新宏观范式下的高名义利率中枢无疑加剧了美国政府债务负担。
图表7:特朗普减税政策可能大幅拉升政府杠杆率
资料来源:CBO,CRFB,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8:特朗普减税政策恐拉高赤字率
资料来源:PennWharton,CBO,中金公司研究部注:预算调和方案通过后预测基于CBO和PennWharton的预测做出
总量之外,政府支出结构也值得关注。疫情以来,美债利息负担大幅攀升,2024年升至8817亿美元,于二战后首次超过国防开支,CBO预计今年预计高达9523亿美元,恐超过第二大支出医疗保健Medicare,并直追第一大支出社会保障。根据“弗格森定律”[5],当帝国债务利息负担超过国防开支后,往往伴随地缘秩序的不稳定。因此,化债尤其压降美债利息负担将成为特朗普政府今明两年的重点议题。
政府如何化债?一般来讲三条途径:债务重组;通胀;技术进步。过去两年美国的“AI叙事”不仅支撑了美国科技股估值,更重要的是支撑了投资者对美国政府的“财政信仰”:倾向于相信美国有较大概率通过AI带动真正的技术进步、进而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来化债。DeepSeek横空出世后,市场开始质疑过去两年美国政府和AI科技公司不计成本的大规模投入能否带来预期的回报、开始思考这轮AI技术革命能否提高美国的全要素生产率、甚至是否更有可能在中国实现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换言之,市场可能逐渐将美国债务风险定价在美元资产中。
2025-26年,我们认为美国的问题不在实(实体经济)、而在虚(金融市场)。技术层面上看,自2022年美联储缩表以来,美国对冲基金成为美债最大的边际买家。对冲基金持续大规模购买美债并非出于看多美债,而是在做美债基差套利交易(Treasurybasistrade):左手做多美债现券、同时右手做空美债期货,当市场波动不大时,期货持有到期可以较低风险地赚取期限价差basis。这些对冲基金往往在回购市场上加杠杆买入美债现券,以此来增厚收益。该交易规模可能已达到2019年下半年历史高点的近两倍,而2020年3月全球金融市场震荡(抛售一切资产换取现金)的导火索便是当时史高规模的基差套利交易的意外平仓。该交易本质上是做空波动率,因此波动率一旦大幅上升,易引发平仓风险进而资产抛售。
图表9:对冲基金基差套利交易规模创历史新高
资料来源:美联储,中金公司研究部哪些因素可能触发金融市场波动率大幅上升?我们认为债务上限的解决是关键事件。我们预计债务上限解决后,在没有债务重组的情况下,美国股债汇“三杀”风险将上升。债务上限一旦解决,之前财政部受债务上限制约没能新增发行的美债之后将补发出来。美债的供给冲击,将带来利率的抬升,并对其它资产带来流动性的“抽血”(请参见《美国债务上限的解决路径与资产含义》),近期案例可参考2023年6月债务上限解决后的“美债风暴”。彼时,作为流动性蓄水池的隔夜逆回购仍有2万多亿美元,水位充足;而此时,蓄水池接近干涸。如果在美债供给冲击下利率大幅波动,恐触发已处于史高规模的基差套利交易的平仓。一旦当对冲基金平仓套利交易,恐引发跨资产抛售,进一步加剧市场波动。
图表10:今明两年企业债到期量增加
资料来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上文分析了“债杀”的导火索,那么“债杀”的导火索可能会在哪里?提示关注企业信用债风险。美国高收益信用风险利差基本处于历史低位,意味着其投资者没太定价信用风险。这本不是大问题,但当今明两年美国信用债集中到期,叠加债务上限解决后美债供给冲击恐加剧利率上行和流动性“抽血”压力,再叠加隔夜逆回购从两年前的2万多亿美元已降至1000亿美元左右,那么谁来提供量大又便宜的再融资流动性?如果届时基差套利交易平仓风险加剧,那么美国信用债市场可能将首当其冲,尤其高杠杆的对冲基金在疫情后加速增持信用债,恐放大资产抛售风险。如此,美股亦难幸免。考虑到疫情以来外资对美股和美国信用债的趋势大量买入,可能引发美元贬值。
如果发生金融市场震荡,我们预计美联储将重启QE,平抑金融波动,这将进一步削弱美元,并带来一定的通胀压力。当然,相比于降息更多针对通胀和实体经济,QE更多针对流动性和金融市场。此外,提示关注美国主权财富基金可能在金融市场震荡期间采取的行动,比如,是否有可能低位买入美元资产。
重置债务负担,意味着在没有重大债务重组和技术进步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大概率要通过贬值和通胀来化债。此外,我们也不低估上文通过行政手段(定向QE、激励银行更多持有美债、YCC)来压降利率曲线进而利息负担的可能性。
无论要实现特朗普的最终目标还是阶段性目标,通胀大概率易上难下。如何解决?据新闻报道,美国贸易部长卢特尼克和马斯克建议将政府支出从GDP核算中剔除[6]。考虑到美国有换“温度计”的先例:1970s初时任美联储主席伯恩斯为了将波动大的成分剔除在外而发明了核心通胀,我们预计未来当经济和通胀压力明显加剧时,很可能再次换“温度计”。需要看到,当美债利率都有可能面临行政干预时,通胀可能也没有例外。
“大重置”的资产含义
从第二节看出,无论重置资本结构、还是重置债务负担,都指向全球资金在美国vs非美的再平衡、通胀压力、美元贬值、金融抑制。这给未来几年战略性资产配置带来了清晰的含义。特朗普“大重置”是“新宏观范式”的延续和升级,因此大体上遵循新宏观范式下的资产定价逻辑,但又有新的内涵(请参见《宏观范式大变局下的资产定价》)。
第一.美元贬值可能是美国脱虚向实和化解债务的交集路径。而脱虚向实,更意味着美元回流体系面临挑战,在美国制造业再崛起之前,重塑美元信用,可能需要一揽子实物资产为其增信。这里的实物资产,既包括贵金属、能源资源、也包括战略物资如港口码头。因此,美元贬值更有可能体现在对一揽子实物资产上。
第二,美债利率正在并将长期度过“无趣”的时期。特朗普试图再工业化、缩窄贸易赤字、全球战略收缩,意味着海外持有美债的意愿将进一步降低。德国甚至欧洲大财政、日本利率中枢可能趋势上行,意味着发达国家持有美债的能力将削弱。在美债利率内生性高企vs外生性抑制、美债海外减持vs国内增持的动态平衡下,我们预计十年期美债利率仍维持+4.0%的中枢水平(请参见《宏观范式大变局下的资产定价》)。
图表11:特朗普第一任时期,海外趋势减持美债
资料来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注:累计值自1995年开始,4Q1994记为0亿美元
第三,实物资产开启超级周期。这里的实物资产,除了大宗商品,也包括码头港口、电网管道、仓储物流等基建。弱美元只是锦上添花,关键是脱虚向实过程中的供需失衡,及抗通胀抗波动的天然属性,将使得实物资产再次长期绽放(请参见《从新宏观范式看“中特估”》)。这些年在美元体系面临挑战、全球金融体系换锚的过程中,我们看到黄金的金融属性(如对美元、对美债利率)日益淡化。类似的,全球实物资产的顺周期性可能也将弱化:不再只是生产资料,更可能是新体系的锚。
图表12:美元周期与大宗商品/美股周期有望再收敛
资料来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第四,美股估值下行,风格转换。价值顺周期有望长期跑赢大盘成长,即多道指空纳指。首先,在美国名义GDP增速长期较高时期,美股及大盘成长估值往往数年趋势下行,同时价值顺周期往往跑赢大盘成长。可能的逻辑是,当名义增速长期较高时,市场倾向于增配顺着高名义增速盈利弹性大的风格或行业:金融、工业、材料、能源、消费等,而这些更多集中在道琼斯指数里。其次,特朗普重置资本结构、力推脱虚向实,可能利好更能代表产业资本的道琼斯、利空更能代表金融资本的纳斯达克。第三,在《宏观探市2月报:DeepSeek触发中美资产重估》中,我们指出DeepSeek冲击了过去两年美国的“AI叙事”,需要时间来消化之前美国AI科技公司过于乐观的盈利预期。第四,在实物资产超级周期下,全球资金在美股vs实物投资之间往往长期再平衡,因此美股尤其大盘成长估值趋势承压。最后但同等重要的是,美元体系松动,全球资金再平衡。自1980年至2024年,外资累计净买入美股2.3万亿美元,而美国国内资金仅4624亿美元,外资流入趋势在1990-2010年代全球化加速时期尤为陡峭。特别地,自ChatGPT诞生以来,外资是美股净买入的绝对主力,累计占比70.2%。这背后体现的是全球化时期外资对美元资产安全性和成长性的信任,而这一信任的基础正随着美国的全球收缩战略而出现裂痕,全球资金很可能将在美国vs非美之间再平衡。
图表13:名义GDP增速中枢较高时,美股估值往往处于下行周期
资料来源:Bloomberg,http://www.econ.yale.edu/~shiller/data.htm,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14:实物资产超级周期与美股估值面临再平衡
资料来源:https://davidjacks.org/data/,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15:全球化时代,海外资金持续增持美股
资料来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注:累计增持从1980年1季度开始计算,4Q1979设为0亿美元
图表16:ChatGPT诞生以来,外资是美股净买入的主力,累计占70.2%
资料来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图表17:欧债危机后,欧洲资金持续大规模流入美股,疫情后加速流入
资料来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第五,看好欧洲股票。表面上,在欧洲再武装和德国大财政的背景下[7],欧元资产有望提振。根本上讲,在多极化和美元体系松动的背景下,我们预计过去长期流入美元资产的欧洲资金有望趋势回流欧洲(图表32),这将对美欧资产产生深远影响。
第六,看好新兴市场,尤其中国资产。一般来讲,弱美元往往利好全球资本开支和新兴市场股票。特别地,新兴市场长期再工业化不仅提振当地需求,更会通过资本品和服务贸易对中国带来外需增量。正如在《宏观探市3月报:中美重估,从交易ABC,到配置ABC*》中指出,美股重估,美元疲软,叠加中国供需政策双管齐下,市场尤其外资有望从当下的中短期交易AIboostedbyChina(ABC),到中长期配置AIboostingChina(ABC*),进而与人民币中长期升值形成良性反馈。
图表18:美元走弱有利于新兴市场股市表现
资料来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第七,看好全球“现金牛”。“大重置”时代,政策不确定性提高,宏观波动加剧。Cashwastrash;cashistreasury(请参见《新宏观范式下的全球“现金牛”》)。尤其当美债的安全性下降后,中美欧日“现金牛”资产有望成为全球资产组合的底仓。
编辑/jayden
來源:中金點睛
作者:張峻棟、範理、張文朗
摘要
「特朗普有意製造衰退」、「特朗普不顧股市」、「美國經濟可能經歷排毒期(detoxperiod)」......迥異於特朗普1.0的新聞頭條近期不斷衝擊着本就脆弱的美股市場。疊加特朗普2.0難以自洽的多重政策目標,令投資者莫衷一是。
我們提出一個嘗試理解特朗普最終目標和政策路徑的框架---「大重置」。我們認爲特朗普面臨二戰以來亟需解決的兩大根本問題:懸殊的貧富差距;史高的政府債務壓力。在該框架中,我們預計特朗普試圖通過重置資本結構,即調整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的關係,期望實現脫虛向實、再工業化,並最終縮小貧富分化。同時,在沒有生產力重大提升的情況下,我們認爲特朗普可能試圖通過通脹貶值、必要時候金融抑制來重置債務負擔,最終化解債務風險。
無論脫虛向實,還是化解債務,在沒有生產率大幅改善的情況下,我們判斷其政策路徑的交集大概率指向全球資金再平衡、通脹壓力、美元貶值、金融抑制。脫虛向實,意味着全球化以來美元回流體系面臨挑戰,金融資本將在美國vs非美之間再平衡,這將對以通脹、匯率、利率爲核心的價格體系產生深遠影響。首先,適度的高通脹如果伴隨實體經濟和產業資本再崛起,那麼通脹可能不再是主要矛盾。其次,美元貶值可能不僅體現在對主要貿易伙伴上,更體現在對一攬子有助於化債和再工業化的實物資產上。最後,在美債利率內生性高企vs外生性抑制、美債海外減持vs國內增持的動態平衡下,我們預計十年期美債利率或仍維持+4.0%的中樞水平,除非實施QE或金融抑制來大幅壓低利率曲線。
在今年債務上限解決後,在沒有債務重組的情況下,美債供給衝擊大概率將導致流動性「抽血」、利率抬升、金融市場波動率放大,恐引發高槓杆和信用投資者平倉風險。當處於史高規模的對沖基金基差套利交易,遇上美國信用債目前估值史高且這兩年集中到期高峰,再疊加聯儲局隔夜逆回購-流動性的蓄水池-已降至史低,恐加劇流動性衝擊甚至非銀部門系統性被迫降低倉位的風險。我們預計這將倒逼重啓QE,進一步壓低美元。
股市上,我們判斷自2012年以來的「美股例外論」可能終結。歐洲、新興市場、尤其中國股市有望開啓趨勢重估。脫虛向實下,美股估值趨勢下行,風格轉換。看好主要代表產業資本的工業、材料、能源、消費等趨勢跑贏主要代表金融資本的大盤成長。
正文
特朗普高位接盤「拜登大循環」
拜登政府開啓了美國「3、4、5」的「新宏觀範式」(詳見《宏觀範式大變局下的資產定價》),即我們在2022年預計美國將較長期處於+3%的通脹中樞、+4%的利率中樞、+5%的名義GDP增速中樞。更具體的,通過緊貨幣&寬財政組合拳,帶來了美國疫後的高增長、高利率、和股市繁榮,吸引海外資金持續流入美國,支撐美元趨勢升值。從途徑和效果上來看,拜登政府實際上覆現了「里根大循環」,並將美股和美元的估值拉升到了歷史高位。
圖表1:美股ShillerPE估值處於歷史高位
資料來源:http://www.econ.yale.edu/~shiller/data.htm,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2:美元實際有效匯率也處於歷史高位
資料來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里根大循環」本質是順週期的,往往導致系統的失衡與匯率的調整。具體來講,寬財政推動經濟高增長和美元升值,往往帶來貿易赤字的惡化,疊加財政赤字短期難以收斂,雙赤字問題終將引發投資者關注甚至擔憂。當美國雙赤字超過某一閾值一定時間後,在某些催化劑下,往往觸發美元開啓長週期貶值(圖表3,詳見《美元下一個長週期:輪迴和變局》)。
從經濟和資產層面上講,我們認爲特朗普高位承接了「拜登大循環」。展望未來,特朗普在形式上覆刻里根的經濟政策,很可能使得雙赤字難以有效收斂甚至惡化(詳見《特朗普+貝森特,財政難緊縮》),反而加劇系統失衡並最終導致資產價格大調整。
有意思的是,資產價格大調整可能是特朗普爲實現其「大重置」目標的必經之路。特朗普爲何要實現「大重置」?如何實現「大重置」?「大重置」的資產含義是什麼?
圖表3:財政和貿易雙赤字走闊往往壓低美元指數
資料來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大重置」:爲何重置,重置什麼,如何重置?
特朗普的多重目標難以自洽,因此市場往往迷失在其具有隨機性和矛盾性的政策信號中,難以把握主線。我們不妨換一個角度去思考:特朗普的最終目標可能是什麼?爲實現最終目標,政策路徑會是什麼?
三年前在開始思考「新宏觀範式」時,兩個問題最先引起我們關注:美國二戰以來最爲懸殊的貧富差距;美國財政理念的再轉向及債務可持續性。這兩個問題也是我們思考拜登及特朗普2.0政府政策的根本出發點。
貧富分化與重置資本結構
自里根政府開啓全球化、金融化、去工業化以來,美國脫實向虛,金融資本逐漸壯大,而主要代表傳統制造業和中小企業的產業資本漸漸式微。在此期間,勞動收入份額趨勢降低、資本收入份額上升,收入和財富不平等指數趨勢惡化至金融危機期間的歷史高位水平。
拉長週期來看,自十九世紀末以來,美國基於收入和財富的不平等指數經歷了「惡化-改善-惡化」三輪大週期的更迭,每輪四十年左右。背後對應了不同的財政理念:二戰前嚴格平衡財政,二戰到七十年代的功能性大財政,八十年代到疫情前的準平衡財政。
圖表4:拉長曆史看,美國收入不平等週期與財政理念週期同步
資料來源:OurWorldinData,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自奧巴馬政府以來,振興美國製造業成爲兩黨解決貧富分化的共識方案。民主黨傾向於做大財政支出支持特定行業、共和黨傾向於減稅和去監管來激發企業家精神,本質都是財政擴張配合產業政策來力圖實現再工業化。
拜登政府實現了高增長下的去通脹,股市高歌猛進,按照以往三十多年的大選規律,在經濟上取得成功的總統連任概率很大,但民主黨還是輸掉了2024年的選舉。所以問題可能不在總量,而在分配。首先,股市一路上漲更多利好高收入人群,對佔比龐大的中低收入人群來說獲益甚微。畢竟美國財富前1%的家庭其資產61%配置在股市上,而財富後50%的家庭只有4%配置股市。其次,自2022年中以來,美國經濟結構明顯分化。一邊是在拜登產業政策支持下AI、半導體、新能源等高科技產業的闊步前行,一邊卻是小企業的舉步維艱。小企業提供了近一半的GDP和就業(詳見《小企業拉動美國名義週期重啓》),而這部分就業恰恰邊際消費傾向較高,決定了經濟的終端需求。這期間,名義工資增速大幅下降,對於資產配置中股票佔比較低的中低收入人群來說,他們並未從高科技行業或股市的蓬勃發展中受益;相反,較低甚至爲負的實際工資增速拖累了其日常消費。從根本上講,民主黨沒能解決好以傳統制造業、小企業和廣大中產爲代表的主街(Mainstreet)的利益訴求,導致在傳統制造業州民主黨基本盤的流失。
有了拜登的前車之鑑,我們認爲特朗普會着力解決貧富分化問題。如何做到?脫虛向實,重置資本結構,調整產業資本與金融資本的關係,即重產業vs輕金融。實際上,在特朗普1.0時期,他通過對內減稅疊加對外加關稅的方式加速FDI回流美國。FDI回流帶來資本開支和就業崗位的增加,其中製造業相較於其它行業的「復興」確實從2017年趨勢開啓。相較於1.0時期,我們認爲特朗普2.0更有可能實質性推進脫虛向實:一方面,加速推進減稅和去監管尤其銀行去監管,鼓勵銀行更多放貸給主街,再配合產業政策,激發小微企業活力;另一方面,通過先關稅再匯率調整的方式期望提振美國製造業、改善美國貿易赤字[4]。可以看到,這兩條路徑都是助推通脹的。因此,在改善貧富分化、脫虛向實的過程中,支撐企業投資和居民消費需求,通脹有韌性。如果沒有政策干預,名義利率易上難下,但考慮到發展製造業和重振主街要求利率不能太高,我們預計定向QE、激勵銀行更多持有美債甚至YCC(收益率曲線控制)等某種形式的金融抑制可能將協助壓低利率、尤其實際利率。
重置資本結構意味着美元體系可能面臨挑戰。自1980年代美歐開啓全球一體化、金融自由化以來,美元環流基於以下關鍵路徑:美國維持經常賬戶赤字、貿易伙伴以貿易盈餘購入美元資產、美國維持金融賬戶盈餘。疫情以來,在美國雙赤字惡化的情況下,美元趨勢走強,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海外資金趨勢性大量購買美元資產。根據國際收支平衡恒等式,美國貿易赤字的改善意味着金融資本賬戶盈餘的減少,這其中證券投資項目(portfolioinvestment)將首當其衝。如果疊加美國再工業化下FDI可能更多回流,證券投資項目下失去資金流入的美元資產恐雪上加霜。因此,特朗普2.0脫虛向實意味着美國金融資產或將面臨挑戰。
圖表5:特朗普1.0時期,FDI流入帶來的資本開支中製造業佔比大幅提升
資料來源:fDiMarkets,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6:自1980年代開啓全球化以來,美國經常賬戶赤字、金融賬戶盈餘
資料來源:FRED,中金公司研究部債務高牆與重置債務負擔
相較於重置資本結構,美國政府化債壓力較大。民間持有的美國政府債務/GDP目前已接近100%,根據CBO預測,未來十年將持續上升至117%,超過二戰期間歷史高點,同時赤字率維持在6%附近的歷史高位。根據今年三月參衆兩院預算委員會遞交的方案來看,未來十年政府槓桿率可能上行至125%,CRFB預計財政赤字在CBO預測的基礎上累計擴張約2.8萬億美元。此外,今年二月美國聯邦支出6030億美元,同比增長6%,赤字3070億美元,同比增長3.7%。即我們一直強調的未來幾年美國赤字難緊縮(參見《特朗普+貝森特,財政難緊縮》)。新宏觀範式下的高名義利率中樞無疑加劇了美國政府債務負擔。
圖表7:特朗普減稅政策可能大幅拉升政府槓桿率
資料來源:CBO,CRFB,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8:特朗普減稅政策恐拉高赤字率
資料來源:PennWharton,CBO,中金公司研究部注:預算調和方案通過後預測基於CBO和PennWharton的預測做出
總量之外,政府支出結構也值得關注。疫情以來,美債利息負擔大幅攀升,2024年升至8817億美元,於二戰後首次超過國防開支,CBO預計今年預計高達9523億美元,恐超過第二大支出醫療保健Medicare,並直追第一大支出社會保障。根據「弗格森定律」[5],當帝國債務利息負擔超過國防開支後,往往伴隨地緣秩序的不穩定。因此,化債尤其壓降美債利息負擔將成爲特朗普政府今明兩年的重點議題。
政府如何化債?一般來講三條途徑:債務重組;通脹;技術進步。過去兩年美國的「AI敘事」不僅支撐了美國科技股估值,更重要的是支撐了投資者對美國政府的「財政信仰」:傾向於相信美國有較大概率通過AI帶動真正的技術進步、進而提升全要素生產率來化債。DeepSeek橫空出世後,市場開始質疑過去兩年美國政府和AI科技公司不計成本的大規模投入能否帶來預期的回報、開始思考這輪AI技術革命能否提高美國的全要素生產率、甚至是否更有可能在中國實現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換言之,市場可能逐漸將美國債務風險定價在美元資產中。
2025-26年,我們認爲美國的問題不在實(實體經濟)、而在虛(金融市場)。技術層面上看,自2022年聯儲局縮表以來,美國對沖基金成爲美債最大的邊際買家。對沖基金持續大規模購買美債並非出於看多美債,而是在做美債基差套利交易(Treasurybasistrade):左手做多美債現券、同時右手做空美債期貨,當市場波動不大時,期貨持有到期可以較低風險地賺取期限價差basis。這些對沖基金往往在回購市場上加槓桿買入美債現券,以此來增厚收益。該交易規模可能已達到2019年下半年曆史高點的近兩倍,而2020年3月全球金融市場震盪(拋售一切資產換取現金)的導火索便是當時史高規模的基差套利交易的意外平倉。該交易本質上是做空波動率,因此波動率一旦大幅上升,易引發平倉風險進而資產拋售。
圖表9:對沖基金基差套利交易規模創歷史新高
資料來源:聯儲局,中金公司研究部哪些因素可能觸發金融市場波動率大幅上升?我們認爲債務上限的解決是關鍵事件。我們預計債務上限解決後,在沒有債務重組的情況下,美國股債匯「三殺」風險將上升。債務上限一旦解決,之前財政部受債務上限制約沒能新增發行的美債之後將補發出來。美債的供給衝擊,將帶來利率的抬升,並對其它資產帶來流動性的「抽血」(請參見《美國債務上限的解決路徑與資產含義》),近期案例可參考2023年6月債務上限解決後的「美債風暴」。彼時,作爲流動性蓄水池的隔夜逆回購仍有2萬多億美元,水位充足;而此時,蓄水池接近乾涸。如果在美債供給衝擊下利率大幅波動,恐觸發已處於史高規模的基差套利交易的平倉。一旦當對沖基金平倉套利交易,恐引發跨資產拋售,進一步加劇市場波動。
圖表10:今明兩年企業債到期量增加
資料來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上文分析了「債殺」的導火索,那麼「債殺」的導火索可能會在哪裏?提示關注企業信用債風險。美國高收益信用風險利差基本處於歷史低位,意味着其投資者沒太定價信用風險。這本不是大問題,但當今明兩年美國信用債集中到期,疊加債務上限解決後美債供給衝擊恐加劇利率上行和流動性「抽血」壓力,再疊加隔夜逆回購從兩年前的2萬多億美元已降至1000億美元左右,那麼誰來提供量大又便宜的再融資流動性?如果屆時基差套利交易平倉風險加劇,那麼美國信用債市場可能將首當其衝,尤其高槓杆的對沖基金在疫情後加速增持信用債,恐放大資產拋售風險。如此,美股亦難倖免。考慮到疫情以來外資對美股和美國信用債的趨勢大量買入,可能引發美元貶值。
如果發生金融市場震盪,我們預計聯儲局將重啓QE,平抑金融波動,這將進一步削弱美元,並帶來一定的通脹壓力。當然,相比於減息更多針對通脹和實體經濟,QE更多針對流動性和金融市場。此外,提示關注美國主權財富基金可能在金融市場震盪期間採取的行動,比如,是否有可能低位買入美元資產。
重置債務負擔,意味着在沒有重大債務重組和技術進步的情況下,美國政府大概率要通過貶值和通脹來化債。此外,我們也不低估上文通過行政手段(定向QE、激勵銀行更多持有美債、YCC)來壓降利率曲線進而利息負擔的可能性。
無論要實現特朗普的最終目標還是階段性目標,通脹大概率易上難下。如何解決?據新聞報道,美國貿易部長盧特尼克和馬斯克建議將政府支出從GDP覈算中剔除[6]。考慮到美國有換「溫度計」的先例:1970s初時任聯儲局主席伯恩斯爲了將波動大的成分剔除在外而發明了核心通脹,我們預計未來當經濟和通脹壓力明顯加劇時,很可能再次換「溫度計」。需要看到,當美債利率都有可能面臨行政干預時,通脹可能也沒有例外。
「大重置」的資產含義
從第二節看出,無論重置資本結構、還是重置債務負擔,都指向全球資金在美國vs非美的再平衡、通脹壓力、美元貶值、金融抑制。這給未來幾年戰略性資產配置帶來了清晰的含義。特朗普「大重置」是「新宏觀範式」的延續和升級,因此大體上遵循新宏觀範式下的資產定價邏輯,但又有新的內涵(請參見《宏觀範式大變局下的資產定價》)。
第一.美元貶值可能是美國脫虛向實和化解債務的交集路徑。而脫虛向實,更意味着美元回流體系面臨挑戰,在美國製造業再崛起之前,重塑美元信用,可能需要一攬子實物資產爲其增信。這裏的實物資產,既包括貴金屬、能源資源、也包括戰略物資如港口碼頭。因此,美元貶值更有可能體現在對一攬子實物資產上。
第二,美債利率正在並將長期度過「無趣」的時期。特朗普試圖再工業化、縮窄貿易赤字、全球戰略收縮,意味着海外持有美債的意願將進一步降低。德國甚至歐洲大財政、日本利率中樞可能趨勢上行,意味着發達國家持有美債的能力將削弱。在美債利率內生性高企vs外生性抑制、美債海外減持vs國內增持的動態平衡下,我們預計十年期美債利率仍維持+4.0%的中樞水平(請參見《宏觀範式大變局下的資產定價》)。
圖表11:特朗普第一任時期,海外趨勢減持美債
資料來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注:累計值自1995年開始,4Q1994記爲0億美元
第三,實物資產開啓超級週期。這裏的實物資產,除了大宗商品,也包括碼頭港口、電網管道、倉儲物流等基建。弱美元只是錦上添花,關鍵是脫虛向實過程中的供需失衡,及抗通脹抗波動的天然屬性,將使得實物資產再次長期綻放(請參見《從新宏觀範式看「中特估」》)。這些年在美元體系面臨挑戰、全球金融體系換錨的過程中,我們看到黃金的金融屬性(如對美元、對美債利率)日益淡化。類似的,全球實物資產的順週期性可能也將弱化:不再只是生產資料,更可能是新體系的錨。
圖表12:美元週期與大宗商品/美股週期有望再收斂
資料來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第四,美股估值下行,風格轉換。價值順週期有望長期跑贏大盤成長,即多道指空納指。首先,在美國名義GDP增速長期較高時期,美股及大盤成長估值往往數年趨勢下行,同時價值順週期往往跑贏大盤成長。可能的邏輯是,當名義增速長期較高時,市場傾向於增配順着高名義增速盈利彈性大的風格或行業:金融、工業、材料、能源、消費等,而這些更多集中在道瓊斯指數裏。其次,特朗普重置資本結構、力推脫虛向實,可能利好更能代表產業資本的道瓊斯、利空更能代表金融資本的納斯達克。第三,在《宏觀探市2月報:DeepSeek觸發中美資產重估》中,我們指出DeepSeek衝擊了過去兩年美國的「AI敘事」,需要時間來消化之前美國AI科技公司過於樂觀的盈利預期。第四,在實物資產超級週期下,全球資金在美股vs實物投資之間往往長期再平衡,因此美股尤其大盤成長估值趨勢承壓。最後但同等重要的是,美元體系鬆動,全球資金再平衡。自1980年至2024年,外資累計淨買入美股2.3萬億美元,而美國國內資金僅4624億美元,外資流入趨勢在1990-2010年代全球化加速時期尤爲陡峭。特別地,自ChatGPT誕生以來,外資是美股淨買入的絕對主力,累計佔比70.2%。這背後體現的是全球化時期外資對美元資產安全性和成長性的信任,而這一信任的基礎正隨着美國的全球收縮戰略而出現裂痕,全球資金很可能將在美國vs非美之間再平衡。
圖表13:名義GDP增速中樞較高時,美股估值往往處於下行週期
資料來源:Bloomberg,http://www.econ.yale.edu/~shiller/data.htm,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14:實物資產超級週期與美股估值面臨再平衡
資料來源:https://davidjacks.org/data/,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15:全球化時代,海外資金持續增持美股
資料來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注:累計增持從1980年1季度開始計算,4Q1979設爲0億美元
圖表16:ChatGPT誕生以來,外資是美股淨買入的主力,累計佔70.2%
資料來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圖表17:歐債危機後,歐洲資金持續大規模流入美股,疫情後加速流入
資料來源:Haver,中金公司研究部第五,看好歐洲股票。表面上,在歐洲再武裝和德國大財政的背景下[7],歐元資產有望提振。根本上講,在多極化和美元體系鬆動的背景下,我們預計過去長期流入美元資產的歐洲資金有望趨勢回流歐洲(圖表32),這將對美歐資產產生深遠影響。
第六,看好新興市場,尤其中國資產。一般來講,弱美元往往利好全球資本開支和新興市場股票。特別地,新興市場長期再工業化不僅提振當地需求,更會通過資本品和服務貿易對中國帶來外需增量。正如在《宏觀探市3月報:中美重估,從交易ABC,到配置ABC*》中指出,美股重估,美元疲軟,疊加中國供需政策雙管齊下,市場尤其外資有望從當下的中短期交易AIboostedbyChina(ABC),到中長期配置AIboostingChina(ABC*),進而與人民幣中長期升值形成良性反饋。
圖表18:美元走弱有利於新興市場股市表現
資料來源:Bloomberg,中金公司研究部第七,看好全球「現金牛」。「大重置」時代,政策不確定性提高,宏觀波動加劇。Cashwastrash;cashistreasury(請參見《新宏觀範式下的全球「現金牛」》)。尤其當美債的安全性下降後,中美歐日「現金牛」資產有望成爲全球資產組合的底倉。
編輯/jay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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