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消息让近28万股东坐不住了，有人直接前往杭州总部，有人在社交平台上发帖称：“股票还在交易，上市公司总部却跑路了。”实地探访时，爱康集团员工向银柿财经介绍，“我们这里本来员工就不多，一直都是正常办公，也不会搬走。”然而，银柿财经从小镇项目招商工作人员处获悉，爱康将在6月19日退租。千平辦公室內，招待前臺空無一人，大量工位閒置，僅能看見零星員工在辦公。
很難想象這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總部。6月14日，銀柿財經實地探訪ST愛康（股票代碼：002610.SZ，簡稱“愛康科技”）杭州總部。它位於杭州未來科技城的人工智能小鎮，獨佔9樓整個樓層。在招商引資對外宣傳中，這裏名爲“愛康集團總部項目”，也是旗下上市公司愛康科技的總部。
6月12日晚間，ST愛康曾連發幾則公告，稱公司及其實際控制人鄒承慧因涉嫌信息披露違法違規，被中國證監會立案；ST愛康子公司臨時停工停產，預計停產時間不超過3個月。
這些消息讓近28萬股東坐不住了，有人直接前往杭州總部，有人在社交平台上發帖稱：“股票還在交易，上市公司總部卻跑路了。”實地探訪時，愛康集團員工向銀柿財經介紹，“我們這裏本來員工就不多，一直都是正常辦公，也不會搬走。”然而，銀柿財經從小鎮項目招商工作人員處獲悉，愛康將在6月19日退租。
當天，愛康科技已經連續29個交易日跌停，收盤價連續18個交易日低於1元。按照交易規則，若公司股票收盤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於1元，公司股票將被深圳證券交易所終止上市交易。
愛康科技杭州總部
“總部”其實有兩個？杭州總部即將退租
愛康科技杭州總部所在的位置，也是公司的註冊地址。6月14日10時15分左右，銀柿財經到達該公司總部所在樓層9樓，“愛康控股集團”招牌還亮着，但玻璃大門緊閉。
牆上的指示牌顯示，這一樓層不只有愛康科技這家上市公司，還有浙江愛康集團旗下幾家公司。在樓道上等待幾分鐘後，員工林玲（化名）來到了大門前。當銀柿財經以投資人身份提出想進辦公室了解情況時，林玲並沒有拒絕。
愛康科技杭州總部
該公司總部辦公區呈“回字形”佈局，從前臺處向前望去是開放休息區和茶水間，主要有三大辦公區。雖然並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人去樓空”，但人確實不多。在銀柿財經能夠參觀的兩大辦公區，偌大的空間內，有大量閒置的工位，辦公桌上也少見電腦。
辦公室內部開放休息區
“整個辦公區設計有百人工位，這裏大概有四五十名員工。”林玲多次否認“總部跑路”的傳聞，並強調“我們一直都在正常辦公”，“上週主要是投資人聚集，影響到正常工作，就通知大家居家辦公”。等到端午節假期後，員工們就正常返崗了。
走了一圈後，銀柿財經粗略估算，在崗員工數量有十餘名左右，多集中在一個辦公區內。林玲解釋稱，還有一些是跑業務的員工，經常要出差。
愛康集團內部辦公區
實地探訪前，銀柿財經聯繫上從愛康集團杭州總部離職的兩位員工。在前員工陳松（化名）的認知裏，公司其實有兩個總部，一個位於杭州，一個則在蘇州張家港。他介紹道，“雖然杭州總部有幾家公司在一起辦公，但沒有什麼實質性業務，銷售、拉融資的業務員會多些，公司高管和管理層大多在張家港。”
公開資料顯示，愛康科技成立於2006年，最初其總部位於蘇州張家港市。根據公司業績，邊框支架是其傳統優勢業務，近幾年進行轉型，主要產品包含太陽能電池及組件、太陽能組件鋁邊框、光伏支架系統。基於發展需求，愛康科技在2023年將註冊地址從無錫江陰遷至杭州市餘杭區。
據“餘杭發佈”2022年的消息，“愛康集團總部項目”擬遷入愛康企管集團總部和旗下愛康科技總部、中國公共採購境內總部以及金融貿易投資板塊等管理總部，成立浙江愛康集團。建設愛康集團統一管理的研發中心、運營管理中心、展示中心、營銷中心、財務中心及培訓中心，實現部分管理功能的全覆蓋式垂直化管理。
按照規劃建設，愛康集團總部本應擁有多項業務。但在參觀時，銀柿財經並未見到該項目宣稱設立的各大中心。林玲表示，“杭州總部主要是後勤、銷售業務，沒有研發中心，也沒有財務中心。”
愛康集團辦公室還有少量員工
針對網上流傳的杭州總部將搬回張家港的說法，她予以否認。不過，當天下午，銀柿財經致電小鎮項目招商部門，接電工作人員稱，愛康已經在辦理退租手續，預計將於6月19日退租。據工作人員透露，小鎮辦公室租金在50元/平方米/月左右，愛康辦公佔地面積超1000平方米。
總部和基地均有拖欠員工薪資
杭州總部員工寥寥，也揭開了愛康科技經營不善的一面，而且早有跡象。
在探訪時，薪資成爲現場員工們閒談時的敏感話題。林玲稱：“工資正常發放，就是可能會晚那麼幾天。”不過，幾名員工在前臺領取外賣時，有人提到兩個月工資沒有發放。但等到銀柿財經追問具體情況時，人群立刻陷入了沉默。
陳松表示，至今他仍沒有拿到被拖欠的兩個月薪資。“公司拖欠薪資已經是家常便飯。”他介紹，“公司每個月的28日發放上一個月的工資。今年入職開始就沒有準時發放過，會延遲好幾天。”據陳松觀察，身邊不少人因此提出離職，再加上裁員，杭州總部的人數在不斷減少。
另一位受訪前員工也向銀柿財經確認了拖欠薪資的情況，“不同子公司拖欠程度不同，不同級別不同職位也有區別，相同的是越拖越久。”在其印象中，延遲發放薪資的情況從2023年下半年就開始了。
愛康集團前臺
這一點，愛康科技湖州基地的員工也有所察覺。張清（化名）在湖州基地工作了比較長的時間，據他回憶，“延遲發放薪資差不多從去年10月開始，後來多多少少都會有拖欠，但最終我們還是能拿到工資的”，“當時工廠也沒有向我們解釋具體的原因”。
他認爲，這和公司訂單下滑有關。“2023年上半年訂單還行，但是下半年就變得不景氣了。”
這從工人的繁忙程度上就能看出來。張清每天上班的時間縮短了，現在一個月可以休息五六天。而在以前訂單景氣的時候，他一個月只能休息一兩天。
據張清反饋，從去年開始湖州基地的臨時工人就有所減少，今年所有職能部門員工有四五百名左右。工廠在生產過程中也在嚴控成本。“內部制定了更爲嚴苛的制度，對於產能、良品率的要求有所提高。”
銀柿財經也注意到，2023年愛康科技實現營業收入46.62億元，同比下降30.32%，淨虧損達8.26億元。其中，2023年第一季度、第二季度營收還維持增長態勢且有所盈利，第三季度營收下降、出現虧損。第三季度、第四季度淨虧損分別達2593.29億元、8.47億元。
等到今年，基地生產經營進一步承壓。據愛康科技2024年一季報，公司實現營收6.34億元，淨虧損2.13億元。
“6月份生產線就開了兩三天左右，後面幾天就是員工培訓、打掃衛生。”2024年6月7日，包括張清在內的湖州基地員工收到了“停工停產”通知。對此，張清也早有預感。
“結合目前公司實際運營情況，經公司討論決定，安排停產放假。”根據通知，湖州基地放假時間爲2024年6月8日至2024年8月7日（暫定）。通知中約定了員工薪資支付標準，放假第一個月薪資按“基本工資+崗位津貼+專業/技術津貼+工齡獎（如有）”的標準支付，第二個月則按照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80%發放。
湖州基地“停工停產”通知
與此同時，愛康科技江西贛州基地的員工也收到了類似的通知，其停產時間將至8月31日（暫定）。張清透露，此前他與贛州基地工友有過交流，聽他們說還沒拿到4月份的工資。
距離面值退市僅剩四天
不只是湖州基地、贛州基地停工停產了。據“愛康新能源”公衆號6月13日晚間發佈消息，愛康科技擁有湖州、贛州、蘇州、無錫四大生產基地，其中蘇州基地的蘇州愛康光電科技有限公司也停工停產了。這三大基地產品主要有光伏太陽能電池及組件。
根據愛康科技近日發佈的兩則停工停產公告，湖州基地、贛州基地停產時間自2024年6月8日起，蘇州愛康光電停產時間停產時間自6月12日起，均預計停產時間不超過3個月。
愛康科技在公告中表示，作爲公司主要營業收入來源，隨着基地的停產，公司2024年營業收入將較大下降。短期來看，本次停產對公司2024年的經營業績會產生較大不利影響，但長期來看，本次停產有利於避免後續的進一步虧損。
“公司經營出現了問題，停工停產也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後，張清更加關心的是復工是否有望、停產期間薪資發放是否有保障。
在他看來，停產時間只是暫定的，要是基地遲遲不開工，相當於變相讓員工主動離職，他們也得不到任何賠償。
“前幾天，勞動監察部門已經介入調解了。我們與公司協商一致，約定倘若基地無法在8月7日前復工，那我們會直接提請仲裁按照‘n+1’賠償，還有就是放假第二個月的薪資發放問題。”張清還沒有想好之後的打算，“我想等等看是否會復工，基地待遇還不錯。”
愛康集團杭州總部多位員工也慨嘆道，“我們只是打工人，還是要上班的。現在還有考勤要求，只是稍微寬鬆些。”他們補充稱：“我們董事長、總經理這些高管都在工作嘗試自救。”對於有哪些自救措施，這些員工暫未給出明確的說法。
據媒體報道，6月12日，在高效異質結HJT 740W+俱樂部峯會上，愛康科技副董事長、首席運營官張金劍表示，“按照證監會的交易規則，從6月19日開始，愛康股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於一塊錢，將會轉到三板市場。”這個日期，與杭州總部退租日一致。
“愛康科技目前面臨的是ST引發的短期擠兌風波，風波來得很快，沒有給任何反應時間。”張金劍稱，愛康科技的一些基地有國有參股或者地方政府控股，且愛康科技的核心管理團隊經歷過風浪，能夠接受挑戰，相信愛康科技當前經歷的事情都會通過妥善的方式解決。
這一回應並沒有撫平投資者的焦慮情緒，目前已有一批投資者計劃維權，他們認爲愛康科技隱瞞了公司真實經營情況。4月15日，公司曾在互動平台上明確回覆投資者稱“目前不存在ST的風險”。但在5月6日，公司就“戴帽”了，當天公司股價直接跌停，此後的交易日均是如此，直到5月21日收盤公司股價跌破1元，報0.95元/股。（詳見銀柿財經此前報道《愛康科技變“ST愛康”後連吃15個跌停板，持續經營風險或早有提示》《回覆“不存在ST風險”後“戴帽”，ST愛康被警示，維權徵集進行中》）
林玲自稱也購買了少量公司股票，現在和股民一樣被套牢了，“我買的不算多，公司有高管買了不少”。在6月14日這天，ST愛康的股價是0.41元 / 股。即使在接下來的兩個交易日裏每天漲停，股價依舊會在1元以下。退市已無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