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敲黑板：
新東方、好未來、高途、猿輔導等頭部教培機構相繼開啟了轉型之路。以往並未被納入核心業務的素質教育、成人職業教育、教育智能硬件等領域成為了「香餑餑」。但在各賽道「天花板」的限制下，教培企業們能走多遠？
「賬上的現金足夠我們3年到5年探索和發展。」
在7月30日晚上，高途創始人陳向東在一封內部信上，宣佈了裁員及公司未來變革和發展，「必須改變我們的運營模式，必須聚焦我們的人力。」
在這兩天前，好未來創始人、CEO張邦鑫也在中高層雙月會直播中，向數萬名員工宣佈：沒有需求的業務會被關掉。
變革的話題充斥着整個行業。據燃財經報道，在不久前新東方的一場內部會議上，大家在討論公司轉型的問題時，甚至有人建議轉型做託兒所。
對於教培機構而言，轉型已勢在必行。
中信證券認為，學科類培訓機構應儘早轉型，甚至轉行，並估計已上市的機構或面臨退市或剝離學科類業務風險。
國信證券亦表示：「未來教培機構除選擇成為非營利性機構外，都將面臨退出市場或業務轉型壓力。」
為了「可持續發展」，一場火急火燎的教培行業轉型就此拉開了序幕。
7月28日，猿輔導推出了主打STEAM科學教育的新品牌「南瓜科學」，高調宣佈轉型素質教育。猿輔導有關負責人稱，這是猿輔導第一個轉型動作，在南瓜科學之外，猿輔導還在探索包括猿編程、斑馬在內的一系列素質教育產品。
不僅是猿輔導，好未來也在大幅度增加素質教育、校外託管、教育諮詢服務等業務；高途7月19日上線的新版APP，已經開始集中於職業教育方面的學科設置；大力教育、網易有道等則在加碼教育硬件。
一位在線教育從業者表示，「現階段是各家各顯神通的階段，只要有機會、能轉型，各個方向各家可能都會嘗試。」
畢竟，留給教培行業作出調整的時間已經不多。僅僅在7月的最後一週（7月23—28日），好未來市值蒸發了91億美元，新東方市值縮水69.2億美元，高途市值蒸發了15.2億美元。
曾經排隊想要進入的資本也在快速撤離。在「燒錢大戰」中，已經千瘡百孔的教培企業們要如何快速轉型找到出口？市場開啟了倒計時。
資本大撤退
在2020年，在線教育被視為教育領域的最佳賽道。大量資金湧入頭部企業，引爆了線下、線上全面覆蓋的「燒錢」營銷大戰，好未來、新東方、高途等教育股也全線暴漲，更有不少在線教育企業排隊IPO。
但在火爆的同時，在線教育的商業模式一直備受質疑，企業盈利微薄，除了高途、51talk曾宣佈盈利外，許多企業均因過度營銷而虧損。
不僅如此，在這個行業裏，劣質課程，虛假廣告等現象層出不窮，過度宣揚校外培訓，也引發了社會普遍的教育焦慮情緒。
而雪崩之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敏鋭的資本已經提前撤離，高瓴資本在今年第一季度清倉了好未來與一起教育；同期，老虎環球基金清倉高途；景林資本則大幅減持好未來……在這周，二級市場的投資人們也大量拋出了手上的教育股。
今年以來，新東方的股價從18.53美元/股，一路下滑到了2.17美元/股；好未來從71.56美元/股，跌到了當前的6.07美元/股；高途也從51.44美元/股，下滑到了3.19美元/股。
想要趕上最後一班IPO班車的在線教育企業，最終還是錯過了。
據晚點LatePost，已經遞交了招股書的火花思維已經終止了上市計劃。而如猿輔導、作業幫等頭部在線教育機構，上市的可能性同樣渺茫。一位投資了在線教育企業的投資人曾告訴全天候科技：「我們內部已經默認錢打水漂了。」
「對於教育等涉及民生行業的整治，也將在短期影響資本市場情緒、並於長期改變一些投資理念與定價邏輯。」國信證券在研報中如此説道。
無論是行業，還是來不及撤退的資本，都在期待企業能夠給出應對之策。
轉型急謀新出路
在剝離學科培訓業務的大勢之下，教培企業亟需尋找新出路。
以往並未被大多數教培機構納入核心業務的素質教育，成為了當前多家企業爭搶的賽道之一。
例如7月28日，猿輔導上線的「南瓜教育」，定位在了STEAM教育，即科學（Science）、技術（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藝術（Arts）、數學（Mathematics）等綜合素質教育。
據其官方介紹，該項目由猿輔導、斑馬原研發團隊共同打造，已試運行一年。不過據ZAKER新聞，早在2019年，猿輔導就開始孵化「南瓜科學」。但該業務曾一度被「拋棄」，當時一位內部人士透露，南瓜科學幾乎整個業務線被砍。
作為2020年在線教育「營銷大戰」的主角之一，猿輔導在這一年融資總額超35億美元，估值也一度達到了170億美元，旗下小猿搜題用户也已超3億。
不過在當前，K12學科教育及搜題類的軟件已無出路。猿輔導重啟南瓜科學，並不讓人意外。
事實上，不僅是猿輔導，網易有道、好未來等機構也在加大STEAM的投入。
打開招聘軟件搜索網易有道，會看到這家企業在大力招聘STEAM直營校校長、STEAM科學講師、AI互動課STEAM教研等職位。而據一位有道K12業務線的前從業者透露，她們當時一起入職16個人，目前只剩下了3人還未離開。
也是在7月份，好未來在全國各地的不少分校變更了經營範圍，增加了語言、藝術、體育、科技等素質教育類培訓。旗下的少兒英語品牌「勵步英語」更改為「勵步」，新增了英文戲劇、美育、書法等素質教育產品。
同時，好未來推出了彼芯課後成長中心，在北京已經開設了兩家校區，服務對象主要面向小學生及其家庭。學生在彼芯課後成長中心的主要活動是寫功課，先由學生自主做功課，再自主訂正，最後由老師手把手輔導。好未來稱，旨在培養學生的習慣體系。
不過，根據好未來最新一季財報，好未來90%以上的營收依然來自於中小學教育培訓業務。中信證券認為其資產剝離難度大，公司目前轉型「彼芯」課後託管業務，具體模式和效果仍需觀察。
而這個賽道上，新東方的老對手好未來佈局得更早。據晚點LatePostbaodao ,一位好未來戰投人士表示，此前也曾考察過「課後託管」，發現它難以盈利、客單價不高，且市場分散，「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能做什麼就趕緊做吧。」
另一條熱門的轉型之路是成人職業教育。
在2019年至2020年的教培行業大爆發中，職業教育行業收益頗多，據艾媒諮詢數據，2020年中國職業技能教育試產規模達到了1415億元，並預計2021年市場規模有望擴大至1719億元。
K12雖然被限制，但職業教育卻是被政策扶持的行業。今年6月，《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了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同等地位。
在教培行業「寒冬之下」，據IT桔子數據，今年截至當前，國內職業教育培訓領域的投資共有30起，融資總額超過70億元。一些明星資本，如騰訊投資、紅杉、IDG資本、高瓴資本等均將目光轉向了職業教育。
新東方也瞄準了職業教育的投資，在今年，投資了「導氮教育」與「課觀教育」兩家職業教育機構。前者估值已經達到了15億元，側重於服務公職類考試，後者估值5億元，為金融求職者提供職業規劃、求職申請、筆試測評、面試指導等服務。
在投資之外，新東方自身的成人業務營收也較為可觀。中信證券披露，新東方2020財年成人業務（書籍、留學諮詢、大學生備考等）收入達75 億元，這家機構認為：「新東方具備剝離學科類培訓業務，繼續以上市公司身份發展的可能性。」
瞄準這個賽道，大力轉型的還有高途。
今年4月，跟誰學宣佈集團名字更名為「高途集團」，主營業務分為「高途課堂」和「高途學院」，後者致力於滿足成人教育的業務需求。
據媒體報道，高途為了佈局成人教育領域，高價挖來了新東方的考研名師，考研項目提升至戰略高度，並計劃2021年要服務10萬+考生。
在7月19日，高途上線了新版App，主打語言培訓、大學生考試、財經、公考、教資、留學、管理、醫療等多類型職業教育業務。
值得注意的是，高途的成人教育業務營收佔比並不高。據高途公佈的2021年一季度報，高途旗下成人業務在該季度營收1.23億元，僅佔集團總營收的6%。
這也意味着高途轉型的陣痛或將持續較長時間。
在當前，教育智能硬件也成為了教培機構們的「稻草」。
在市場規模還沒觸達500億門檻的教育智能硬件領域，已經湧入了在線教育企業、互聯網企業、傳統教育硬件廠商等多個參與者。
同質化極高的智能燈，有着字節跳動、騰訊、阿里搶食市場。有業內人士表示，好未來、新東方、作業幫、猿輔導等頭部教育公司也有意開展作業燈項目。
另外，此前一款詞典筆，支撐起了網易有道2021年一季度2.02億元的硬件營收，營收佔比達到了15.07%。
但在同個賽道上，不僅有同行的教培企業，還有科大訊飛、漢王、小米等硬件廠商。有消息透露，百度和字節也對佈局詞典筆項目有意願。
誰能活下去？
不轉型沒有生路，但轉型也絕非坦途。
當前更要考驗的是教培機構們過去沉澱下來的能力和資源。網易有道優課商務運營總監關步楊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如此説道：「雖然大家現在都在説轉型，但轉型成功率的提高，存在技術瓶頸、內容門檻、團隊水平等一系列問題。」
現金流或許是第一項考驗。
據新東方財報，截至今年2月28日，其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合15.7億美元；同期，好未來為32.43億美元；截至今年3 月底，高途集團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合29.1 億元，陳向東也在內部信中提到，目前賬上的資金足夠高途探索3～5 年。短期內，現金流良好的上市企業，還有能力和時間在轉型上深度佈局。
其次將考驗的是教培機構已有的渠道鋪排、品牌知名度和影響力。
相比之下，老牌企業新東方、學而思等，藉助於線下培訓機構的基礎以及品牌知名度，在營銷與獲客成本上有一定的先發優勢。
而在過去的擴張中，陷入燒錢打廣告獲客「陷阱」的在線教育企業，可能首先還要解決獲客渠道和居高不下的營銷成本問題。
除此之外，在業務上沒有深度依賴K12學科教育，以及實現了多元佈局的教育機構，陣痛期相對會更短，大力發展新業務也更有基礎。
但從業務價值上考量，每個熱門的轉型賽道都有着各自的侷限性。
例如做素質教育，首先要挑戰的是國內升學的壓力。學齡前兒童被嚴格限制參加培訓，這也意味着素質教育市場的規模將被壓縮。
成人職業教育的市場規模雖然可期，但在這個賽道中，中公教育、華圖教育等老牌玩家已經佔據了較大的市場份額，更有基礎和積累。且職業教育涉及許多行業的准入門檻，這也在人才儲備、課件資源等方面對新入局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而教育智能產品如今也備受質疑。當下，這類產品普遍形態花哨，功能繁多，也因此被認為「價格偏高、性價比低」。同時，智能枱燈、智慧屏中不乏「拍照搜題」功能，該功能未來也可能面臨被下架的風險。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對媒體表示，「監管希望教育培訓走向公益屬性，不能刺激社會焦慮，增加家庭的教育培訓支出負擔。」在他看來，若再次出現過度逐利，監管措施會一視同仁。
無論如何，校外的教培行業，或許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如K12賽道那樣龐大的市場了。
陳向東在內部信裏説：「如果有一天高途東山再起，希望大家還能回來。」只是這一天何時到來，無人知曉。
編輯/em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