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投資就是投資自己。
2019年巴菲特在生日前夕接受了雅虎財經的訪談,時隔數年回頭看,當時談到的內容依舊非常有時間價值。
尤其是關於美國選舉以及候選人的看法。
可能把這些重溫放在11月6日的大選結果之前更好,哈哈。
畢竟今年的大選,除了伯克希爾發出一份澄清聲明(關於巴菲特被盜用言論爲某黨站臺)之外,巴菲特沒有就此談過一星半點。
但2019年他談政治的看法,滔滔不絕,也很一針見血。
巴菲特談到身爲總統最重要的事情。
「總統應該將此視爲首要任務——保護國家,並降低遭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的可能性,這是頭號職責。」
他還認爲總統在經濟方面的兩個目標很重要,一是保持市場規則的有效運轉;二是兼顧公平,消滅貧困。
巴菲特過往常常跟總統候選人溝通(相信這次也是),他說,“我經常喜歡問候選人一個問題,儘管他們通常會迴避,那就是:你支持的立場中有哪些是你的大多數支持者不贊同的?”
訪談中,巴菲特還被問到當時的醫療項目Haven,會讓人聯想到現在馬斯克的效率部門。
2018年1月,$亞馬遜 (AMZN.US)$、伯克希爾和摩根大通成立了Haven公司,聯手試圖解決美國員工醫療保健成本高企並不斷上升的問題,旨在改善員工的醫療體驗。但在2021年2月,Haven宣告解散。
巴菲特接受採訪時,這個項目正開展的如火如荼,但他很是人間清醒,知道變革的阻力非常大,即便人們也都承認變革的必要性。
「大家都覺得系統需要一些調整,但沒有人覺得需要調整自己負責的部分。這反映了人性。如果我在他們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這樣想。」
而實際上這三家機構的創始人已經是最不官僚、最能夠有效率推進項目的合適人選。
當然一如既往,巴菲特是金句大師。
「錯過自己不擅長的東西我並不擔心,真正讓我困擾的是錯過了自己本該理解的機會,那才是真正的錯誤。而我能理解的領域也許只佔所有公司的5%-10%。」
「你可以將投資劃分爲四個框架,聚焦於那些既可知又有利的部分。哪怕你可能錯過90%的機會,但如果能把握好剩下的10%,就足夠了。」
還有關於成功人生的定義部分,他最經典的表述也在這裏了。嗯,這部分,之前已經廣爲流傳。
非常棒的一次對話,無所不談。聰明投資者精譯分享給大家。
01 關於經濟預測
主持人 我們經歷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經濟增長。這個增長週期是否讓你感到意外?你會觀察哪些跡象來判斷經濟是否開始減速?
巴菲特 嗯,我會看很多數據,尤其是和我們公司相關的數據。
我喜歡看數字信息。
我每週都會收到一些業務報告,但這些數據並不能告訴我未來三個月或六個月經濟會如何發展,只是反映我們的業務當前的進展如何。
而這些數字也不會影響我今天的股票或公司購買決策。
它們雖然有趣,但並不會爲我提供指引。
如果買下一家公司,我們會一直持有下去。這期間會遇到好年頭、壞年頭,甚至可能有災難性的年份。我們關心的是價格,而不是接下來12個月的經濟情況。
主持人 但對於這個經濟擴張期持續了這麼久,你是否感到驚訝?
巴菲特 過去十年裏,關於經濟的發展我有過各種驚訝的時刻。
我從沒見過哪位經濟學家預測到長期的負利率。如果你去讀凱恩斯、薩繆爾森的書,沒人提到長期負利率的可能性。
我想現在仍有11萬億美元的政府債務是負利率的。我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長期赤字,極低利率,而幾乎沒有通脹,尤其還是在經濟向好時出現。
這是不同尋常的現象,但經濟總是不斷變化的,這也是爲什麼在我們的決策過程中從不考慮經濟預測。
我的合夥人查理·芒格和我在過去54年裏,從未基於經濟預測做決策。我們只做關於具體企業的業務預測,並將其與我們支付的價格進行對比。
主持人 所以我猜你並不怎麼關注那些「悲觀的科學家」(對經濟學家的調侃稱呼,源於經濟學經常涉及經濟低迷和危機預測等話題,所以被戲稱爲「悲觀的科學家」),對吧?
巴菲特 可以說完全不關注。
在決策方面,它僅僅是娛樂,就像去看一場綜藝表演。我都沒見過哪位經濟學家真正成功地買賣企業或股票。
保羅·薩繆爾森就是伯克希爾的一位股東,但他也未曾靠預測成功。
科學和經濟學的不同在於,科學中的很多現象是恒定的,比如蘋果從樹上掉下來的規律不會因爲政治變化而改變。
但經濟學中變量太多,事實上,你必須對商業中存在好時光、壞時光有所預期。
如果你要在本地購買一家汽車經銷店,或$麥當勞 (MCD.US)$加盟店之類的生意,你不會試圖去預測購買的最佳時機,而是會在合適的價格買到好的生意。你不會因爲預計今年的增長是3%而不是2.8%就決定買下它。
02 關於現金
主持人 伯克希爾目前擁有超過1000億美元的現金儲備。你常說希望公司是「堡壘」般的存在。那麼你覺得普通投資者應該有多少現金儲備,按比例來說?
巴菲特 這取決於個人情況。
如果你的收入是依賴每週的薪水來生活,那麼你需要留一些現金在手邊,並且不要把信用卡透支完。
如果你的房子已付清、生活開銷不大,並且持有一個多元化的投資組合,那你可能不需要持有太多現金。
主持人 所以跟伯克希爾相比,你可能不需要那麼多現金?
巴菲特 當然,伯克希爾要承擔保險賠付的責任。我們可能遇到颶風或其他需要支付數十億美元的意外情況。
有超過百萬股東指望我們來管理公司,我們需要爲這種情況做準備。
但是,如果我退休了,手上有一百萬美元的股票投資組合,每年爲我帶來3萬美元的分紅,孩子們已經長大,房子也付清了,那我就不會太擔心手頭有多少現金。
03 關於蘋果公司
主持人 我們來聊聊蘋果吧,這是當前的熱門股。你現在持有大約450億美元,你會密切關注蘋果的情況嗎?很多人擔心他們沒有推出新產品。
巴菲特 如果你需要密切跟蹤一家公司的情況,那麼你就不該擁有它。
如果你買了一家公司,比如一塊農場,你不會每隔幾周就去看看玉米長到什麼高度了,也不會過度擔心別人說這是個低價年、出口受影響等因素。
你買下農場後會一直持有。
我有一塊在80年代買的農場,由我兒子經營,但我只去過一次。盯着它不會讓它長得更快,也沒法通過「加油、努力」之類的口號鼓勵它。
某些年份價格好,某些年份價格不好,有些年份產量高,有些時候低。
我關心的是長久的耕作,比如通過作物輪作讓產量有所提高。實際上,這塊農場在一百年前每英畝可能只產出30或35蒲式耳玉米,而如今好的年份能達到200蒲式耳。
美國農業的進步是商品價格長期保持穩定的原因之一,而我們都因此受益。蘋果也是類似的長期投資。
主持人 所以,蘋果就像農場?
巴菲特 是的,這是一項長期投資。
如果你擁有本地最好的汽車經銷商,擁有最好的品牌,並由可靠的人管理,你不會每天都跑去看看今天有多少人進店,或因爲利率上漲可能影響銷量而改變策略。
你知道一年有365天,而你會持有它20年,也就是7300天。
每天和每年的情況都會不同。如果日常波動對你很重要,那你就不應該買它。
04 關於股票回購
主持人 那麼我們轉向另一個熱門話題——股票回購。
在年度報告中可以看到,從12月13日到24日之間,你們似乎回購了約2.33億美元的伯克希爾股票,恰恰是在市場階段性底部。
你是怎麼料到的?當時是怎麼想的?
巴菲特 如果我知道那是低點,我會買得比這多得多。
實際上,這對於我們來說並不算大規模的購買。
如果有大量現金剩餘、公司業務需求都得到滿足,我們就會考慮回購伯克希爾股票。
去年我們在房地產、廠房和設備上投入了140億美元,遠超折舊費用,確保業務需求得到滿足。
如果我們還有剩餘現金,又沒找到合適的企業投資,同時我和我的合夥人查理·芒格認爲公司的股票低於其內在價值,那麼我們會回購股票。
主持人 所以當時你覺得是那樣的情況?
巴菲特 是的,我們覺得是這樣。
但真正吸引人的是股價大幅下跌的時候。
當你用60或70美分能夠買到1美元的價值時,只要現金足夠,就儘可能快地去買。
主持人 這種情況就像2009年一樣?
巴菲特 是的。
如果我們共同擁有一家價值一百萬美元的麥當勞連鎖店,而你持有50%的股份。你對我說,願意以40萬美元的價格賣出你的部分,我會立刻買下它。
而你要價是60萬美元,那我會說,你可以明天再來找我。
主持人 參議員舒默和桑德斯希望政府立法來約束企業何時可以進行股票回購。最近還有報告稱,一些高管似乎在回購時段內進行了內部交易。
那麼,你認爲回購算是個問題嗎?
巴菲特 會有一些人不正當地利用回購,但這與回購本身關係不大。
我觀察回購活動多年了,其中涉及不當行爲的比例幾乎爲零。不過,也許是因爲機會不多。
那篇報告的結論我並不完全贊同。實際上,回購本質上是向股東分配資金,這也可以通過分紅來實現,而美國企業應該不時將利潤分配給股東。
我們有時通過回購來實現這一點,而不是分紅。
而大多數公司會設有分紅政策,如果還有超出業務需求的資金。如果股票被低估,回購完全合情合理。
主持人 政府是否應該規定企業何時可以回購,或者至少設定某些條件?
巴菲特 實際上,政府確實對回購有一定的限制,比如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的一些基本規則,限制公司在回購中採取「操控性」的行爲。
但我不認爲政府應該決定企業的分紅政策,甚至不應該直接指導企業如何進行資本分配。
政府可以通過激勵措施來促進某些類型的投資,例如鼓勵可再生能源的發展。過去也有石油的特別折耗減免,大約在50年前,不過那更多是政治因素。
可再生能源是一個典型的政策例子。
但決定是否有權將現金返還給股東以及具體方式的權利,還是應該交給企業比較好。
05 關於2020大選及候選人
主持人 2020年大選即將來臨。我知道你對邁克·布隆伯格的評價很高,但他似乎不打算參選了。
巴菲特 是啊,光靠億萬富翁的選票還是很難贏的(笑)。但我非常敬佩他。我希望他參選,我很明確這一點。
主持人 霍華德·舒爾茨可能會參選,而特朗普總統本身就是商業高管。
所以有兩個問題:商業高管是否適合當總統?你理想中的總統應具備哪些特質?
巴菲特 我認爲商業高管可以成爲合適的總統,但並不是因爲他們的商業背景就會加分。
首先,我希望總統每天醒來時意識到,對這個擁有衆多優勢的國家,最大威脅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網絡攻擊也應該列入其中。
你可能會遇到一個出於瘋狂動機的邪惡天才,像當年炭疽事件那樣,誰知道是什麼驅使他們發送炭疽信件?
我們現在的世界既美好又危險。這種危險始於1945年8月(廣島原子彈爆炸),當時愛因斯坦說過一句話,「這一切改變了世界,除了人類的思維方式。」
所以總統應該將此視爲首要任務——保護國家,並降低遭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攻擊的可能性,這是頭號職責。
除此之外,我希望總統在經濟方面有兩個目標。
首先,要確保市場體系這隻「下金蛋的鵝」繼續產出更多的金蛋;其次,如果美國人均GDP達到了6萬美元,就不應該有任何人生活在貧困中。
僅靠市場體系,也無法照顧好難以適應規則的人。有些人可能在諾曼底登陸時表現得很好,但在現代經濟中並不具備成功的技能。
我自己也沒有任何運動天賦,如果生活在一個以運動爲主的世界裏,即使每天訓練8小時,也毫無用處。
因此,我們需要照顧到市場體系無法覆蓋的人群,確保在財富增長的同時別把他們拋下。
主持人 你會和候選人討論這些問題,看看他們對這些議題的看法嗎?
巴菲特 他們通常會說我想聽的話,所以我更希望聽到他們對不同意這些問題的人是怎麼說的。
我經常喜歡問候選人一個問題,儘管他們通常會迴避,那就是:你支持的立場中有哪些是你的大多數支持者不贊同的?
這才是真正的考驗。但除非用了什麼「真話藥劑」,否則很難得到一個好答案。
主持人 這就是你會問總統候選人或總統的關鍵問題。
巴菲特 這也是伯尼·桑德斯(國會史上任期最長的無黨派獨立議員。2019年以民主黨人身份參與角逐美國總統選舉,次年4月宣佈退選)如此成功的原因。
我想,90%支持他的選民在兩年前可能都沒聽說過他,但他們覺得自己確切地知道他會怎麼做,因爲他讓人覺得真實。
如果問他支持的事情中哪些是大多數人反對的,他會直接告訴你。
06 關於卡夫亨氏的錯誤
主持人 關於 $卡夫亨氏 (KHC.US)$ ,我知道你說過會從錯誤中學習,有哪些錯誤呢?
(聰投注:2013年,伯克希爾和3G資本各出一半資金,全盤收購了亨氏食品,伯克希爾一方的出資是42.5億美元。此外,伯克希爾還購入了價值80億美元的亨氏優先股。
2015年,伯克希爾和3G資本決定以股票加現金的交易形式讓亨氏食品和卡夫食品合併,在交易當中,伯克希爾又爲此支付給卡夫的股東50億美元的現金股息。作爲亨氏股東的伯克希爾和3G資本在這筆交易當中還面對股權稀釋51%的結果。
2019年,卡夫亨氏減記了154億美元,等於承認卡夫收購交易的價格過高了。最終,伯克希爾因爲這一系列交易減記了30億美元。
當年在接受CNBC採訪時,巴菲特坦率承認,在卡夫亨氏交易當中犯了一些錯誤,支付給卡夫的價格過高了。在2019年股東大會他也面對股東的提問坦承,近年北美包裝食品行業出現商超自有品牌在不斷侵蝕卡夫亨氏市場份額的情況。)
巴菲特 我更願意從他人的錯誤中學習(笑)。
時間會證明一切,但我們確實爲卡夫支付了過高的價格。
不過,對於亨氏的價格,我認爲是合理的。最初我們和3G資本合作收購了亨氏,亨氏當時還是非上市公司。
而我們爲卡夫支付了過高價格,付得太多的錯誤,很難再有什麼補救措施。
其次,零售商和品牌之間總是存在着博弈。如果我擁有一個非常弱勢的品牌,想要進入$沃爾瑪 (WMT.US)$,那幾乎不可能。我得提供各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讓步來爭取。而如果我擁有某種特別出色的包裝產品,那我自然會想要進入沃爾瑪。
10年前,$好市多 (COST.US)$曾嘗試下架$可口可樂 (KO.US)$。他們的顧客忠誠度極高,旗下的自有品牌Kirkland已經是一個390億美元的大品牌,跨越了多個品類,並且僅從1992年開始。
然而,最終他們還是將可口可樂重新上架。如果是皇冠可樂(Royal Crown Cola),他們可能就不會再重新上架了。
品牌與零售商之間的博弈將一直持續下去,尤其在亞馬遜帶來的電商革命之後更爲顯著。沃爾瑪首先引領了這一趨勢,而亞馬遜進一步加劇了零售環境的變化。
我們如今的零售環境不同以往,品牌在過去花費數十億美元來開發和推廣,甚至贊助電視和廣播節目。
我小時候,金寶湯總是伴隨着傑克·本尼的節目出現,那時它非常受歡迎,大家都喜歡這個產品。
但現在消費者更願意嘗試新品牌,雖然不會天天換,但時代已經有些不同了。
讓我驚訝的是,連吉列的市場地位都有所下降。一般來說,男性不喜歡頻繁嘗試新東西,而女性則更願意。
以前如果你是吉列「體育巡禮」的忠實觀衆,它陪伴你觀看玫瑰碗、世界大賽之類的賽事,那你就會一輩子用吉列的剃鬚刀。而且大多數人仍然確實這樣做。
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和我們五年前買入卡夫時不太一樣了。
07 關於亞馬遜
主持人 你提到亞馬遜是一個顛覆性的公司,那我不得不問你,雖然你非常欣賞傑夫·貝索斯,但你並沒有買入它的股票。爲什麼?現在還來得及買嗎?你會買嗎?
巴菲特 我一直很欣賞傑夫。
我大概在20年前見過他,感覺他很特別,但我沒想到他能從賣書做到今天的規模。他有遠見,並且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實現了這一目標,這不是我能做的。
我錯過了很多機會,即使認識比爾,也錯過$微軟 (MSFT.US)$。這些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錯過自己不擅長的東西我並不擔心,真正讓我困擾的是錯過了自己本該理解的機會,那才是真正的錯誤。
最大的錯誤是我錯過了本該掌握的機會,但你們都看不到這些錯誤(業績體現不出來)。我並不認爲錯過Netscape之類的是錯誤。
我能理解的領域也許只佔所有公司的5%-10%。
08 關於報紙行業
主持人 回到你剛才提到的趨勢問題,如何識別一個巨大的趨勢何時結束?顯然,大部分事情長期來看不會改變,但有時候會,比如報紙業是你曾非常看好的行業,現在卻已經不再是一個好行業。
巴菲特 是的,報紙業的變化從壟斷到特許經營,再到激烈競爭,最後「走向消亡」。
以前,如果你是一個小鎮的唯一一家報紙,有些競爭對手可能會出現,但總是最強的報紙生存下來,因爲它擁有最多的廣告。
廣告對讀者來說也是一種新聞,人們想知道超市本週哪種可樂有特價。這對編輯部來說可能不太合適,但從讀者的角度看,廣告是最重要的內容。
比如,如果你找工作,分類廣告幾乎是唯一的途徑;租房也是一樣,報紙上的分類廣告版面佔滿了頁面。
而這些內容如今已不復存在了。
新聞是你不知道卻想知道的事情,而現在你能在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得知全國體育賽事的結果,甚至可以去ESPN觀看,了解政治動態、股市情況。
我小時候在送報紙前會先看看股市版,但如今世界變了。
這種變化是逐步的。一些大報還在,比如《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和《華爾街日報》,但其他報紙正在消失。
09 關於政府債務
主持人 人們對22萬億美元的聯邦債務表示擔憂。我們應該減少聯邦債務嗎?如果是的話,我們該怎麼做呢?
巴菲特 如果在經濟繁榮的時候赤字接近5%,那麼這是個新的問題。而無論是共和黨還是民主黨,似乎對此都沒有特別擔心。
我們目前也沒有出現大量通貨膨脹。
按理說不該是這樣的,但這確實在發生。這也是爲什麼我說,不要過度依賴經濟分析,因爲沒有人真的能通過經濟預測致富。
主持人 關於收入不平等、財富不平等,你之前提到過「所得稅抵免」政策。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方法嗎?我們是否應該調整稅收政策?
巴菲特 所得稅抵免是最好的方法,可以將資金放到那些無法很好地融入市場體系、但依然是優秀公民的人的口袋裏。
這些人也在某種程度上成就了像我這樣的人取得成功。
我們希望這樣的群體能夠過上體面的生活。在人均GDP達到6萬美元的國家中,每個人都應當有體面的生活。
提高最低工資會對市場體系產生干擾。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現金,而不是更高的工資。
政府可以以相對低廉的成本,確保任何每週工作40小時並養育兩個孩子的人過上體面的生活。
這個方向是兩黨都支持的。我認爲應該將付款分成每月一次,而不是一次性年終付款。這樣會更好。
讓每一個願意工作或不能工作的人的口袋裏有更多錢,而我們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一個富裕家庭也會這麼做的。比如說,如果我有六七個孩子,並有一個我想傳承的事業,你會選擇最能勝任的孩子來管理它,因爲市場體系就是這麼運作的。
但你會確保家庭裏的所有七個成員都參與進來。你可能會給那個「產金蛋」的人更多獎勵,但你也會照顧到其他人。
你不會對處在最底層的孩子說:「抱歉,這就是市場的運行方式。」尤其是他可能在很多方面都是最棒的孩子——願意與大家分享,樂於助人。
你不會對他說:「那沒辦法,只能讓你的配偶去找份工作,然後再找個地方住。」
09 關於醫療項目Haven
主持人 關於醫療保健項目的最新進展,聽說這個項目現在有了一個名字。
(聰投注:2018年1月,亞馬遜、伯克希爾和摩根大通成立了Haven公司,聯手試圖解決美國員工醫療保健成本高企並不斷上升的問題,旨在改善員工的醫療體驗。但在2021年2月,Haven宣告解散。
可見挑戰的難度有多大,不管開始的時候多麼有心理準備,但三年就宣告結束還是讓人唏噓。)
巴菲特 是的,叫Haven。
主持人 是你的主意嗎?
巴菲特 不是,不是。我對名字並不在意,如果沒名字我也可以接受。這個合作的夥伴關係非常好,規模大,有一定的市場影響力,涉及超過一百萬的員工。
我們三個人各自的公司都有能力在龐大的組織中推進事情。
一般而言這樣體量的公司容易變得非常官僚化。如果試圖在很多大公司中推進這樣的事情,往往會遇到法律、公共關係部門的干預等等,而我們沒有那些阻礙。
我、傑米(戴蒙)和傑夫(貝佐斯)都不會爲此擔憂。
所以我們有統一的承諾和執行這種承諾的能力。唯一的問題是,你在對抗一個3.4萬億美元的行業——相當於聯邦政府每年的財政收入,而整個行業對現有系統感覺良好。
比如,當我們四處尋找團隊的領導人時,幾乎每個人都說系統確實能提供優質的醫療服務。
但當醫保成本從GDP的5%一路漲至18%的同時,還期望美國的醫藥公司在國際上保持競爭力,這不現實。
所以,大家都覺得系統需要一些調整,但沒有人覺得需要調整自己負責的部分。
這反映了人性。如果我在他們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這樣想。
因此,變革遇到的阻力非常大,即便人們也都承認變革的必要性。當然,如果私營部門在一段時間內無法提供變革,人們可能會放棄並說,我們還是把這交給政府吧,但那可能會更糟。
主持人 你多長時間和傑米和傑夫聊一次這個話題?我知道託德·庫姆斯在其中也有很大投入。
巴菲特 是的,託德確實負責了我們在這方面的所有工作。如果這個項目成功了,從伯克希爾的角度來說,100%的功勞都歸託德。
主持人 你和阿圖·葛文德醫生(Atul Gawande,是一位印裔美籍外科醫生和新聞工作者,曾任白宮健康政策顧問,影響奧巴馬醫改政策的關鍵人物之一)有過交流嗎?
巴菲特 我和他聊過一兩次。
不過,我可以講一個有趣的故事,關於他(阿圖·葛文德醫生),大概是在2010年吧。
我的搭檔,查理·芒格,他現在95歲了,我們倆都讀《紐約客》,但不太談論它。
有一天,我和查理聊起一個我以前從未聽說過的作家寫的一篇很棒的文章,可能當時還不知道怎麼念他的名字。查理說,「哦,我前幾天剛給他寄了2萬美元的支票。」
查理說那是他很久以來讀過的最好的文章,因爲《紐約客》的稿費不多,所以他乾脆寄了一張支票。
兩個人隔了1500英里,卻都認爲這是我們讀過的最有趣、最有見地的文章之一。我們之後也關注了他,還見了他。但這並不是我的主意(笑)。
主持人 Haven是否需要通過收購公司來獲得專業知識?
巴菲特 不,我不認爲需要。
主持人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呢?
巴菲特 計劃是支持在這個領域非常有洞見的專家、有實際經驗的醫生,且受到醫學界的尊重。
實際上,我們的目的是找到一些方法,既能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同時讓人們對自己的醫療體驗感到更滿意。
換句話說,人們要感覺到自己在逐漸得到更好的照護,同時要遏制醫療成本相對國家產出的不斷上升。
目前,美國每1美元的產出中有18美分用於醫療,而其他國家僅在10或11美分左右。
如果回到1970年,當時各主要工業國家的水平都在5美分左右。我們跟他們起點差不多,但攀升更快。
去年,公司稅削減約佔GDP的2%,大家都說如果我們有2%的額外成本,就很難具備競爭力。而如今醫療支出佔18%,我認爲這已經成了美國的「絛蟲」。
美國經濟很好,我們是有空間可以做點昂貴的事情,但這不意味就應該這麼做。
即使你在一個富裕的家庭,通常也會盡量高效地花錢——儘管並非所有富裕家庭都會這麼想,但至少有一個家庭是這樣做的(笑)。
我們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經濟機器,但不應該花18%的GDP在醫療上。
如果多花了7個百分點的GDP,那就是每年1.4萬億美元的額外支出。
主持人 行政部門在關注藥價問題,這是不是有點捨本逐末?
巴菲特 他們確實在嘗試做一些事情,國會大多數成員也認爲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們看到藥價等具體問題的例子。
但改變這個系統很難,涉及方方面面的問題。這也是我們讓高文德醫生來領導這個項目的原因,我們有三家大型組織支持他。
我們不是爲了賺錢,也不期望最終通過這個項目盈利。
主持人 他會和健康保險公司交流嗎?
巴菲特 他會和各方溝通,不過他的計劃並不是我們要去詳細闡述的,因爲這在某種程度上是他個人的願景。
我們選他是基於他的經驗和成就。他會在實踐中逐漸學習,進行一些實驗,比如在一個有我們大量員工的社區嘗試一些新方法。
10 關於投資與收購
主持人 你提到投資公司股份和全資收購公司之間的價值差異,你是否考慮在價格差異的情況下優先購買股票而不是全資收購?以及爲什麼?
巴菲特 一般來說,公司在出售時通常會附帶溢價,因爲買方認爲自己能做出一些當前管理層無法實現的改變。
我常開玩笑說《財富》500強公司中的250家公司應該去收購另外250家公司,這樣大家每年都輪換,因爲每個人都認爲自己可以比前任做得更好。
當我們全資收購一家公司時,我們並不認爲自己能比現有管理層做得更好。
所以,我很難接受溢價,而溢價的情況變得更嚴重了。
如今槓桿資金很慷慨,這更加促使人們購買。人們喜歡買自己買不起的東西。基本有人願意出資就行。
我們在任何購買中都不計算槓桿。
我們不會說,如果以100億美元收購這個公司,可以去借70億美元。因爲我們實際上是在使用伯克希爾的整體信用。
我可以對我們任何一家公司應用70%的槓桿,這樣看起來會更好。但事實上,是伯克希爾的整體信用在支撐這一切。
所以,僅僅因爲我想買某個東西,我就說,「好吧,我以70%的槓桿買入它,我可以支付這個荒謬的價格」,這是不理智的。
沒錯,市場上有大量資金尋找投資機會,而這種供求關係完全不利於我們。
大約20年前,一位知名人士給我打電話,他說:「禾倫,我對再保險行業一無所知,但有一家大型再保險公司向我們發出報價。」
我簡單地給了他一些建議,但告訴他無法通過與我短暫的通話了解再保險的全貌。
我問他爲什麼要考慮這個收購,他回答說,「我們必須在三個月內投資這些資金,否則就得歸還。」一旦他收購了那家公司,未來五年他都會有費用進賬,並且還能享受一定的收益,即便最終沒成效,他依然能賺到很多錢。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筆劃算的交易。
我們很難與這樣的模式競爭。
11 關於通用電氣
主持人 換個話題,像亞伯拉罕·林肯那樣的名言是從哪裏找到的(巴菲特總是金句頻頻)?你讀過《巴特利特名言錄》嗎?
巴菲特 沒有,我大概在50年前翻閱過一些《巴特利特名言錄》的內容,但平時我閱讀很多書,這些名言就留在了我的記憶裏了。
88歲了,總得記住點東西(笑)。你可能記不住昨天的事,但往往能記住久遠的事兒。
主持人 我最近看到《紐約時報》的股票,2009年大概只有3美元,現在是30美元了。卡洛斯·斯利姆似乎做得相當不錯。你當時有考慮購買《紐約時報》嗎?他們在2009年接觸過你嗎?
巴菲特 在前主編寫的一本新書中有一小部分提到。
(聰投注:《紐約時報》前主編比爾·凱爾在他的回憶錄《思考未來:新聞和我》(The News and I: Reflections on the News Business and My Career)中提到,巴菲特曾在1990年代初期表達過對《紐約時報》的興趣,認爲它是一個具有長期價值的投資機會。
凱爾在書中寫道,當時《紐約時報》的股價一度下跌,巴菲特認爲這是一個買入的好時機。不過,和其他資料一致,巴菲特最終沒有投資《紐約時報》,因爲他對該公司的管理結構,特別是雙重股權結構,感到不安。這種股權結構使得家族成員能夠保持對公司決策的控制,而這並不是巴菲特喜歡的投資模式。)
他們當時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很多公司那時都不太順利。不過他們現在的在線業務進展不錯,雖然比《華爾街日報》起步稍晚,但發展得很好的。。
他們有在線領域的天然優勢,所以經濟模式逐漸成型。
我就不多說歷史了。
主持人 那時電話接到手軟吧?
巴菲特 電話確實響個不停,不過說實話,資金用完了電話還沒停(笑)。
主持人 你當時投資了GE,也獲得了不錯的收益,對嗎?
巴菲特 是的,但其實我出手得太早了。
2008年9月下旬到10月初我很活躍,之後在10月底寫了一篇文章,我知道情況會變糟,並在文章中提到了這一點,但我沒想到股市反應會如此劇烈。
也因此,我在市場觸底前就基本上用光了彈藥。
主持人 是什麼讓你之後避免再投資GE?很多人都在問,爲什麼巴菲特不投資GE拯救它呢?GE是偉大的美國公司啊。
巴菲特 其實我認爲拉里·卡爾普做得很好,最近他把部分業務出售給丹納赫,這是個很好的交易。
我覺得他的優先事項很明確,最近他接受的採訪也讓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有能力的人。
我是GE的支持者,我們從他們那裏購買產品,也向他們出售產品。我認識很多GE的管理層,傑克·韋爾奇是我的好朋友。
我們政治觀念上並不完全一致,但我們相處得很好,我非常喜歡他。所以,我對GE充滿了期望,希望它能取得成功。
12 關於伯克希爾的投資
主持人 在你的股東信中,你提到伯克希爾的「樹叢」,其中第三類公司是介於普通股票投資和全資收購之間。這類公司情況怎麼樣?
巴菲特 這類公司,比如飛行加油站(Pilot Flying J),根據GAAP(公認會計准則)我們必須按權益法記賬,持股超過20%但沒有控制權。
這並不屬於其他樹叢,因此需要單獨列爲一類,但它並不是特別重要的一類。
主持人 你提到伯克希爾的總價值比各個部分的總和更大。你是否計算過這個差異?
巴菲特 這取決於具體情況。
有時保險浮存金的價值很高,有時可以利用生產稅抵免,例如在公用事業中將它們整合進我們的合併申報表中,這確實是一個加分項。
此外,我們可以在公司內部無縫、高效地轉移資本。例如我們四十多年前收購的時思糖果(See‘s Candy),它是一家出色的小企業,產生了大量資本。儘管我們嘗試了許多方法擴大它的業務範圍,但都不成功。
這些資金可以用來購買BNSF鐵路或用於其他投資。
我們可以在不產生稅收負擔的情況下在公司內部轉移資本,而這比通過出售投資來轉移資金更有效。
主持人 你提到減稅對伯克希爾有利。減稅有成本嗎?還是它完全是免費的?
巴菲特 減稅確實有影響。比如我們在公用事業業務中的稅收減免基本上轉移給了客戶,這是公用事業本身的屬性。
總的來說,我們從減稅中受益匪淺。
就像我們是一傢俬人公司,假設我和你共同擁有一家企業,減稅前政府實際擁有35%的股權,收入的35%要交稅。政府可以選擇將稅率提高到40%,但幸運的是,它降到了21%。
因此,相當於那位「隱形股東」將一些股權還給了我們和我們的股東,很多其他公司也同樣受益。
13 關於兩位投資助手
主持人 你提到阿吉特·賈恩(Ajit Jain)和格雷格·阿貝爾(Greg Abel)時說,伯克希爾的「血液」流淌在他們的血管裏。自從他們成爲副主席後,你感覺他們帶來了變化嗎?他們和你及查理一樣嗎?
巴菲特 不一樣。他們各自負責一個獨立的業務。
阿吉特專注於保險業務,格雷格則完全不管保險業務。
他們分別負責管理非常龐大的業務,阿吉特管理的業務資產總計至少數千億美元,而格雷格的業務年收入約1500億美元。
這些業務的價值都接近全美前15名。
查理和我有着整體合作的思維方式,我們已經一起這麼做很久了,至今依然如此。
主持人 託德·庫姆斯(Todd Combs)和泰德·韋施勒(Ted Weschler)呢?沒有提到他們。
巴菲特 他們各自管理約130億美元的投資,包括我們的養老金基金。
截至年末,我們在股市中有1730億美元的權益投資,他們負責的資產佔其中一部分,還有額外的80億美元在養老金中。
在我們約1800億美元的投資中,託德和泰德管理了其中的260億美元。他們有完全的自主權,不需要向我彙報,每月我會看看他們的投資變化。
他們很少交易,偶爾會做一些小型私人投資,比如託德最近投資了一些私人配售類型的業務。
我了解這些業務的運作,但不知道它們的具體名稱,那是他的領域。
主持人 你曾短暫投資$甲骨文 (ORCL.US)$並很快賣出,那是託德和泰德做的嗎?
巴菲特 不,那是我做的決定。
我後來賣了是因爲意識到自己對雲計算了解不足。
購買時的確是個錯誤,我沒有一個好的答案解釋爲什麼一開始會買入。我知道一點雲計算,但不足以讓我感到自信。
14 關於伯克希爾的投資人
主持人 巴克萊發佈了一份報告,稱降低了對伯克希爾每股收益的預期。你會關注這些分析嗎?
巴菲特 不,我不會專門去讀它們,這些內容對我們沒有任何影響。如果我把時間花在讀這些上,我就沒有時間去讀10-K業績。
我們不會因爲這些分析做出任何不同的決策,我也不關注季度業績數字,不會因爲追求特定數據而大甩賣保險或做出其他更糟的事情。
查理和我都知道公司總體表現如何,也知道資金流向和分佈。
主持人 UBS調查顯示,伯克希爾投資者最關心的是繼任、投資表現、併購機會、股票回購和保險利潤率。
巴菲特 沒錯,我不反對這個觀點,很高興投資者理解這些要點。
1956年我創辦了伯克希爾的前身合夥公司,當時我們僅有七個人蔘加聚餐,都是親戚朋友。
我給了他們一份四五頁的合夥協議,說這是法律文件不用細看,但有半頁的「基本規則」必須讀清楚。如果認可這些規則,我們就一起合作,如果不行,那就不該成爲合夥人。
公開上市的公司不能控制股東的來源,而我則通過行動和溝通吸引志同道合的投資者,同時把有不同期望的人擋在外面。
主持人 就像Costco的創始人索爾·普賴斯,他通過會員費篩選客戶,阻止那些只買一桶牛奶的人進店。
巴菲特 是的。我們希望伯克希爾的投資者擁有和我們一致的期望。
如果把伯克希爾比作教會,我希望「教堂的座位」被那些理解和認同我們「宗教」的人佔據,而不是吸引一群新投資者每週來改變方向。
伯克希爾有164.5萬的A類等價股,我希望這些座位上都是志同道合的投資者。
15 關於摩根大通和利率
主持人 你在金融行業有大量投資,最近終於投資了傑米·戴蒙的公司。爲什麼選擇銀行業?
巴菲特 這是我理解的行業,當前估值相對於其未來前景也還便宜。我認爲十年後它們會更有價值,並且我對的概率很高。
只是,我並不認爲它們會成爲最佳的投資選擇。
在衆多可能的投資選擇中,我相信託德和泰德不會讓我失望。
主持人 你提到利率保持這麼低讓你感到意外,但這是否與全球寬鬆的央行政策以及技術在社會中的通縮效應有關?
巴菲特 你可以事後去分析原因,但在當時沒人告訴我。如果十年前有人能預測未來十年的利率走向,我們可以在債券市場賺很多錢。
這些總是通過後視鏡才能看清楚。
明天的報紙會說今天股市爲什麼下跌,但早上卻不會預告這種下跌。關鍵是知道自己不知道的部分,而確保這些未知的部分不會是決定性因素。
你可以將投資劃分爲四個框架,聚焦於那些既可知又有利的部分。哪怕你可能錯過90%的機會,但如果能把握好剩下的10%,就足夠了。
16 關於氣候變化
主持人 氣候變化是否正在影響你的保險業務?
巴菲特 氣候變化不會對保險業務產生根本性影響,除非你在寫20年期的保單。
比如,壽險公司如果簽了長期保單,氣候變化導致的壽命變化可能會不利於保險公司。但我們通常只籤一年期的保單,每年都能重新調整。
如果是車險,例如,現代車輛變得更加安全了,百萬英里的死亡率從15降到1左右,但修理費用也急劇上漲,像側視鏡之類的小配件,現在的價格可能是過去的100倍。
理賠成本上升,但賠償責任減少。
氣候變化類似,雖然氣候變化的確在發生,但實際上,災難保險的價格比2005年還低。
因此,我們退出了大部分災難保險業務,不是因爲氣候變化,而是因爲價格不合理。
17 關於技術的擔憂
主持人 你提到技術的發展速度超過了我們的理解能力。社交媒體、Facebook、Google上滋生了很多虛假信息是否就說明一些問題?你是否對此依然擔心?
巴菲特 我認爲網絡威脅確實對人類構成了風險,不僅僅是虛假信息的問題。我更擔心的是網絡安全對社會基礎設施的影響。
我們的鐵路覆蓋超過2.2萬英里,有些列車運載着氨氣、氯氣等危險物質,法律要求我們必須運送這些物質。我期望在沒有網絡威脅的環境中做這些事情。
網絡威脅的複雜性在於它的動態和不可預測性,可能會有像炭疽事件那樣的個案,網絡技術讓少數惡意行爲者造成的威脅被放大,變得更難以控制。
當你看到「9·11」事件中19個人所做的事情時,你會意識到,某些工具落入瘋狂的個人、團體,甚至少數瘋狂的政府之手,確實很可怕。
我們並不一定知道他們所有的工具,而這些技術也在不斷髮展。
愛因斯坦曾說過:「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戰會用什麼武器,但第四次世界大戰的武器將是石頭和棍棒。」
這是一個危險的世界。
18 關於馬斯克
主持人 禾倫,不知道你是否關注過埃隆·馬斯克的表現,你怎麼看他作爲CEO的行爲?
巴菲特 我認爲他在這方面還有提升空間,而他自己可能也會這麼認爲。有些人更善於表達有趣的言論,而其他人會對一些言論有所保留,知道哪些話可能帶來麻煩。
不過,他確實是個非常出色的人。
只是我自己不覺得有必要頻繁發表言論。我有過七條推文,全都是朋友幫我發的,她還打了大約一百個電話問我可以發什麼。我從未自己寫過一條推文,也不知道怎麼發。
主持人 你和埃隆有過交流嗎?
巴菲特 他加入了「捐贈誓言」,所以我們有過一兩次交流,不過那已經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他沒有參加我們的年度聚會,所以我有七八年沒見過他了。
19 關於成功的人生
主持人 禾倫,你如何定義「真正的成功」?
巴菲特 我常說,如果你到65歲、70歲甚至更老時,想讓愛你的人確實愛你,那麼你就是成功的。
我從未見過在這個年紀有許多人愛他卻不幸福的人。
而我也見過一些非常富有的人,儘管他們被致辭、被冠名,但身邊沒有人真心愛他們,甚至自己的孩子都可能躲避他們。
主持人 你會給那些渴望成功的人提供什麼建議呢?比如三條建議。
巴菲特 首先,最好的投資就是投資自己。
比如溝通技巧,我告訴學生們,無論他們學了多複雜的公式,如果能提升溝通能力,不管是書面還是面對面,都能增加至少50%的價值。
無法表達你的想法就像在黑暗中朝女孩眨眼,沒人看得到。
這是相對容易的提升,我自己通過戴爾·卡耐基的課程學到了這一點。
投資自己,這種能力沒人能拿走。
其次,儘管我可能因爲沒完全踐行這條建議而被批評,但我告訴學生們,如果我送你一輛車,且這將是你一生唯一的車,你會非常小心地保養它。
你會修復每一個劃痕、認真閱讀使用手冊、爲它蓋車庫。
生活中你只有一個大腦和一個身體,等到五十歲時再開始保養爲時已晚,因此要早早意識到這一點,充分發揮你僅有的身體和頭腦的潛力。
關於生活建議,我認爲最重要的是你與誰交往。
你要和比你更優秀的人交往,因爲你的方向會受到周圍人的影響。你需要選擇好的榜樣。
如果你想效仿某個人,一定要仔細挑選對象。
儘管你無法選擇父母,他們會對你有很大影響,但你可以選擇其他影響你的人,比如你的配偶,這是大多數人做出的最重要的決定之一。
在商業中選擇合夥人也重要,但生活伴侶更重要。
你最好選擇一個比你優秀的伴侶,並希望他們不要太快發現這點(笑)。
主持人 人們在投資上最常犯的錯誤是什麼?
巴菲特 他們以爲可以隨意交易就該頻繁交易。他們沒有意識到只需買下「美國股市」並長揸就好。
如果你買了一塊農田或一棟公寓樓,你不可能明天就賣掉,而持有股票卻提供了即刻的流動性和相對低廉的交易成本。
這讓人們因爲「可以輕易買賣」而過度交易,但頻繁交易並不等同於聰明投資。
主持人 你每天早上有一套有趣的早餐習慣,和你的財富有關?
巴菲特 自從我描述了自己每天吃麥當勞的習慣後,現在我也會讓辦公室裏的同事去買。
這更多是娛樂性分享而已。
我其實吃的正是我喜歡的食物。六歲生日時的熱狗、漢堡、可樂、冰淇淋加巧克力——我至今仍喜歡吃這些。
如果有人跟我說,只要吃西蘭花、甘藍和洋蔥就能多活一年,我寧願少活一年,因爲大概也不會太有趣。
我在飲食上不求冒險,我就喜歡自己喜歡的。
主持人 你把洋蔥和西蘭花、甘藍歸爲一類,真有意思。
巴菲特 哈哈,可能只是我不喜歡洋蔥罷了,但我並沒有把它們真歸爲一類(笑)。
主持人 你覺得商學院值得去嗎?
巴菲特 這取決於個人,而不是學校。
對有些人來說,高等教育非常有用,而對另一些人來說則幫助不大。我甚至不覺得每個人都需要上大學。
我們公司有很多工作年薪七八萬美元,並不需要大學學歷。我自己對上大學也不太感興趣,主要是我父親鼓勵我去的,他能讓我做任何事情。
當時如果有SAT考試,我父親可能會讓我去考(笑)。
我當時覺得我可以自學,書本我可以自己看。所以,如果沒有清晰的目標,大學可能不適合每個人,儘管會適合很多人。
我認爲應該有個去大學的理由,而我當時沒找到太多理由。
20 關於幾個小問題
主持人 最後有幾個需要閃電回答的小問題。你平時喝水嗎?
巴菲特 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水不是我的選擇(笑)。
主持人 你最喜歡的電影?
巴菲特 我喜歡《桂河大橋》,其中有很多人生教訓,而且這是一部非常精彩的電影。
主持人 很有趣的音樂主題曲。
巴菲特 是的,非常有趣。不過結尾充滿了人生哲理,他建造了鐵路,但他真的想讓敵人通過它嗎?這是個發人深省的問題。
主持人 最喜歡的書?
巴菲特 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是本·格雷厄姆的《聰明的投資者》。
主持人 果然是這本書。最喜歡的電視節目?
巴菲特 那大概是內布拉斯加州隊贏得一場重要的碗賽比賽(笑)。
主持人 你通常錢包裏帶多少錢?
巴菲特 我大概帶400美元吧。
實際上,我的妻子喜歡用現金,所以我會時不時帶一大筆現金回家,她會把它分發給我。她會檢查我的錢包,看是否還剩有百元鈔票。如果沒有,她會給我放一些進去。
我的錢包很簡單,我有一張1964年辦的$美國運通 (AXP.US)$卡,但98%的時間我用現金支付。在餐廳裏,我總是付現金,比較方便。
主持人 非常感謝你,巴菲特先生。
編輯/So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