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个月后，董宇辉、俞敏洪分道扬镳。过去半年，董宇辉分走了与辉同行的一半利润，剩下另一半也被东方甄选分配给了董宇辉，此外，董宇辉购买与辉同行的 7658 万元也将由新东方支付。來源：晚點LatePost 作者：陳晶
「當不信任的扳機扣動後，很多事情的走向就不受任何一方的控制了。」 一位接近雙方的人士如此評價與輝同行 CEO 董宇輝、東方甄選 CEO 俞敏洪二人的 「分手」 結局。
這種不信任感始於董宇輝在東方甄選做主播期間聲名鵲起，在 「小作文」 事件後達到頂峯——去年底一位東方甄選員工稱視頻文案爲團隊而非都是董宇輝個人作品，被董宇輝的粉絲質疑 「搶功勞」。粉絲和東方甄選員工來回纏鬥、股價經歷了多輪下跌。
7 個月後，董宇輝、俞敏洪分道揚鑣。過去半年，董宇輝分走了與輝同行的一半利潤，剩下另一半也被東方甄選分配給了董宇輝，此外，董宇輝購買與輝同行的 7658 萬元也將由新東方支付。
據東方甄選 7 月 25 發佈的公告，將與輝同行利潤分派給董宇輝，是出於 「俞先生及本集團對董先生所作貢獻的感謝及讚賞」。不少媒體將這筆利潤分成總結爲 「分手費」。
接近交易的知情人士稱，今天的分成方案，是雙方半年前就達成的承諾，並非是因 「分手」 給出的補償。
上述人士說，去年底，有直播機構開出年薪 8 億元邀請董宇輝加盟，俞敏洪爲了留住董宇輝，曾承諾接下來一年給董宇輝一筆數億元的保底收入和與輝同行利潤的一半。然而，雙方是否簽訂合同存疑，可能只達成了口頭承諾；半年過去了，這筆保底收入仍未到賬。東方甄選對以上信息不予回應。
去年底 「小作文」 事件告一段落後，粉絲、股民、員工們以爲雙方已達成了一致。
董宇輝被任命爲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文化助理，兼任新東方文旅集團副總裁，有了東方甄選股份，也有了自己可以拍板的直播間；俞敏洪也以爲東方甄選、與輝同行背後有中臺共同支持，前臺各做各的，「每個人都拿到自己滿意的待遇和收入」。
一位想要做大個人影響力的頭部主播，和一家想要做大產品供應鏈的直播公司，原本計劃共生共存，最終爲何分道揚鑣？我們嘗試還原這一過程。
董宇輝的薪酬到底是多少？
一位接近與輝同行人士分析，東方甄選始終希望做一家產品公司，希望去頭部主播化，導致雙方關係緊張，兩方才走向 「分手」。
而在一位接近東方甄選人士看來，東方甄選很需要頭部主播，但兩方對於薪酬的分歧、部分粉絲長期針對公司的惡意評論是雙方最終 「分手」 的原因。
董宇輝曾在直播中分享自己剛來北京工作時的經歷：租的房子裏只有一牀一桌，房間太小，牀已經佔了一半面積；桌子太舊，吃飯時塌了，飯菜撒了一身；2023 年成名以後，他稱自己依然住在 「空調壞了」 的出租房中。
這些聊天、分享被不少粉絲解讀爲——他被公司虧待了。
去年 12 月 「小作文」 事件之後，有媒體報道，董宇輝真實年薪僅爲幾百萬，外加一部分期權。董宇輝的粉絲認爲這是不公平的，他們攻陷了東方甄選評論區，指責俞敏洪、當時的東方甄選 CEO 孫東旭，表達對東方甄選的失望。
當時孫東旭回應，董宇輝的薪酬不止網上傳的幾千萬；今年 7 月 26 日的東方甄選股東會上，俞敏洪也說，「董事會通過的對於宇輝的待遇是合理的，甚至是優厚的。」
我們從一位接近交易的知情人士獲悉，從 2022 年 6 月爆火至今，董宇輝在東方甄選的稅前總收益約 6 億元，其中 1.4 億元尚未到賬，還有少量股票未歸屬。我們就以上數據求證與輝同行，截至發稿對方暫未回覆。
董宇輝的收益共分 6 部分：薪酬（工資 + 績效）、股權、高管贈予、與輝同行利潤的一半、保底收入，以及新東方幫助董宇輝支付的與輝同行公司收購款。
工資、績效部分
2021 年 12 月剛開始直播的半年，包括董宇輝在內的東方甄選員工都在艱難起步。「原來我們平台一天只能賣五六十萬，佣金最多是百分之十，連員工的工資都不夠發。」 俞敏洪在公開採訪中說。
轉機在 2022 年 6 月。董宇輝一段講解牛排的直播被廣泛傳播，一個月內，東方甄選漲粉超兩千萬，董宇輝的抖音粉絲也接近 700 萬。
前東方甄選 CEO 孫東旭曾在直播中提到，董宇輝的年薪不止千萬。我們了解到，其中光是工資部分一年就超過千萬元，東方甄選還會向優秀員工發放多次績效，績效佔了董宇輝收入的一大部分。
董宇輝也給東方甄選帶來了巨大收益，2021 年底到 2022 年中半年時間內，東方甄選整體營收只有 2460 萬元；董宇輝爆火後，從 2022 年 6 月 1 日到 2023 年 5 月 31 日一年內，東方甄選營收同比增長了 651%，達到 45 億元，扭虧爲盈，利潤爲 9.7 億。
股權
2023 年 4 月 11 日，東方甄選財務狀況改善後，進行了第一次股權獎勵。東方甄選董事會主席俞敏洪被授予了 150 萬股、時任東方甄選 CEO 孫東旭被授予了 300 萬股、CFO 尹強被授予了 60 萬股，其他 151 名僱員總共被授予了 2535.9 萬股。
接近交易人士透露，2535.9 萬股給員工的股權激勵中，董宇輝拿到 800 萬股，佔總數約 31.6%。今年 4 月已經歸屬了一半，2025 年 4 月他將拿到剩下股權的一小部分，剩餘部分將作廢。
2023 年 4 月 11 日授予股權當日，東方甄選股價爲 29 港幣，當時股票價值爲 2.32 億港幣，按照 2024 年 8 月 9 日 11.5 港幣股價計算，董宇輝已歸屬的股票價值已經下跌了 60.3%。
2023 年 2 月，孫東旭兩次共出售 193 萬股，總共套現 2.17 億港幣；同月，尹強出售了 100 萬股，套現 6159 萬港幣；這是 2022 年 6 月以來，東方甄選披露的僅有的兩筆高管減持，公司未披露俞敏洪、董宇輝減持股票的信息。
高管贈予
在 2023 年 12 月 18 日的直播中，董宇輝提到他在北京買了房，買房時還向俞敏洪借了錢，三天後的直播中他提到，俞敏洪曾多次提過要給自己更豐厚的回報，希望大家不要再誤會俞敏洪，「不然會覺得很愧對他」。但不少人對超級主播還需要借錢買房感到驚異，大量粉絲因此將俞敏洪稱爲 「鐵公雞」「葛朗台」。
12 月 25 日，俞敏洪自己發了一則視頻說，自己反覆告訴董宇輝這筆錢就是給他的，以後也不需要償還。
知情人士稱，俞敏洪、孫東旭兩人共給了董宇輝數千萬元。其中俞敏洪給了絕大部分，孫東旭在 2023 年 3 月給了 1500 萬元，作爲對董宇輝的獎勵，幫他買房。二人至今確實未要求他償還。
與輝同行利潤的一半和保底收入
2023 年底的 「小作文」 事件讓東方甄選管理層看到了頭部主播對輿論、股價、公司形象的影響如此之大，遠超他們意料。
市面上其他機構也向董宇輝伸出橄欖枝。衝突爆發後，羅永浩公開表示如果董宇輝願意創業，自己願意幫助找投資人；一位接近與輝同行人士稱，有機構給董宇輝開出了 8 億元年薪。
頭部大主播是每一家直播機構的核心資產。「小作文」 事件中，孫東旭反對 「飯圈」 的發言、嚴肅的態度引起了衆多粉絲不滿，2023 年 12 月 16 日，東方甄選宣佈免去孫東旭 CEO 和執行董事職位，董事長俞敏洪兼任 CEO。兩天後，董宇輝被任命爲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董事長文化助理，兼任新東方文旅集團副總裁，並宣佈將成立個人工作室，即後來的與輝同行。
接近交易的人士告訴我們，俞敏洪給了董宇輝一個承諾，但這一承諾很可能僅僅是口頭的，並未落到紙面上——與輝同行的一半利潤將分給董宇輝，同時，東方甄選可能承諾了董宇輝一年幾億元的保底收入，這份保底收入主要由現金構成，加上一部分股票。
2024 年 7 月 26 日，東方甄選股東會上，俞敏洪未直接提及要把這份保底收入分配給董宇輝，他說之所以在把與輝同行利潤的一半 1.4 億元分給董宇輝之後，把剩下的 1.4 億元利潤也給他，一方面是爲了 「表達良好善意」，另一方面是雙方此前曾約定有保底收入，保底收入中包括股權增發，但因爲董即將離職，尚未發放的股權也會作廢，所以就換成現金髮放。
不少媒體將這筆錢稱爲東方甄選發給董宇輝的 「分手費」，而接與輝同行的人士說，這是雙方半年前就達成的協定，是原本就屬於董宇輝的收入；8 月 2 日，新東方聲明支付的款項是對董宇輝和 「與輝同行」 未來繼續發展的支持，而不是離職補償金。
截至 7 月 25 日離職，董宇輝已經拿到手的收益包括：與輝同行過去半年利潤的一半 1.4 億元、工資、績效、高管給董宇輝的獎勵。尚有 1.4 億元未拿到手。
另外，已經有 400 萬股票歸屬到了董宇輝個人帳戶，還有少量股票未歸屬；7658 萬元的公司收購款，將由新東方直接支付給東方甄選，不會經過董宇輝個人帳戶。
如果俞敏洪兌現了承諾，董宇輝總收益稅前約 6 億元。2022 年 6 月 1 日到 2023 年 11 月 30 日一年半時間內，東方甄選一共有 12.19 億元淨利潤。按照中金預測，2024 上半年東方甄選淨利潤將達到 2.62 億元，兩年總共約 14.81 億元利潤。如此推測，6 億元佔總利潤的 40.5%。
在美腕和李佳琦共同成立的多家公司中，李佳琦都持有 49% 的股份；薇婭所在的謙尋控股，持有 52% 的股東是薇婭的丈夫董海鋒；瘋狂小楊哥、辛選這些直播間的母公司中，頭部大主播都是控股股東。
不過，董宇輝此前沒有像這些超級主播一樣承擔選品、經營職責，主要還是承擔主播角色。東方甄選成立時，俞敏洪定下了農產品直播、不收坑位費的大方向，孫東旭負責具體管理，這爲後來董宇輝的走紅打下了基礎。
李佳琦有多年化妝品專櫃銷售經驗，他清楚美妝品牌的價格底線，會直接參與談價；他也能憑 「產品經理」 的直覺，對花西子的產品提出諸多意見，讓品牌和自己綁定更深；辛有志作爲辛選董事長則直接管理公司，公司旗下直播間、供應鏈等業務重大決策都需要他參與討論、決定。在東方甄選，招商、選品、自營產品都有各自團隊負責，主播不需要負責其他環節。
知情人士稱，與輝同行成立初期更多是學習東方甄選的選品、運營，董宇輝並沒有太多業務上的調整；直到今年 4 月，董宇輝才開始引入大品牌，並啓動在全國各地的外場直播。
無法持續的並存關係
按照俞敏洪去年底的計劃，與輝同行、東方甄選接下來的關係應該是 「互不干涉」：背後用的是同一套中臺系統，前臺各做各的。
董宇輝在去年底直播中說自己已和東方甄選簽了三年的合同，不願意離開東方甄選，因爲 「士爲知己者死」，接下來不僅會在與輝同行直播間直播，每個月也會來東方甄選直播一兩次。
然而，內部關係缺乏信任、外部輿論失去控制，最終讓事情的發展超過了雙方原本的預期。
2022 年 12 月中，俞敏洪爲了留住董宇輝，可能作出了一年數億元保底收入的承諾，但一位接近交易人士分析，雙方有可能並未簽訂書面合同，這或許讓董宇輝覺得不安。今年 3 月，董宇輝與俞敏洪雙方都有了 「分手」 意向，開始討論具體細節。
東方甄選、與輝同行兩個直播間直播風格類似、商品大面積重合、且都有文旅直播形式，雙方存在競爭關係。
最直接的競爭就是在文旅業務上。2024 年 3 月，董宇輝說 4 月底將前往河南直播，已開始招商，當時他還在湖北直播；接着，在董宇輝去之前，河南新東方文旅抖音號預告了俞敏洪將在 4 月初將來河南直播，不少觀衆質疑俞敏洪是爲了搶董宇輝風頭，提前直播。
俞敏洪解釋稱河南行早在 3 月就已經安排好，並要求河南新東方文旅公司全面停止直播、整頓，並向網友道歉。
接近東方甄選人士稱，河南事件後，東方甄選的外場直播會避開與輝同行的目的地，但每去一個地方又會被質疑 「爲什麼不邀請董宇輝？」
今年 6 月東方甄選在貴州的外場直播，再次引起輿論風暴。一位主播在直播時措辭不當，被質疑 「沒文化」，其他主播調侃貴州高溫、蜘蛛蚊子多，被質疑 「地域黑」。以上東方甄選人士稱，接連的輿論風暴，讓團隊士氣低落，之後的外場直播都被暫停。
兩邊商品重合度高，都集中在生鮮、零食、書籍等品類。不過即使在 「分手」 前，與輝同行也沒有賣過東方甄選自營商品。
一位接近與輝同行人士說，與輝同行的選品團隊曾詢問過能否賣自營商品，但沒有得到回覆。
一位東方甄選前員工說，自營商品是東方甄選直播間的差異化競爭點，貢獻了超過一半的銷售額。如果董宇輝也賣，兩個直播間更加雷同，東方甄選將更落下風。東方甄選自營品平均毛利並不高，如果讓董宇輝賣自營品，可能還得支付 15% 左右的佣金，扣掉佣金，自營品可能還會虧本。
兩方關係微妙、不夠信任，讓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覺得疲憊。當這些疲憊變成公開表達後，又會引來輿論反噬，影響團隊士氣，形成負循環。
今年 5 月底，俞敏洪在一場直播中稱 「東方甄選現在做的亂七八糟」；6 月，董宇輝在一檔節目中說，「我是非常抗拒賣東西的，我到今天都不享受這個工作」...... 每一次折射出管理混亂、人員不穩定的言論都會導致股價下滑、粉絲流失，1 月股價最高點至 8 月 9 日，東方甄選掉粉超過 170 萬，股價下滑 84.8 %。
「本來這個兩邊加起來是比原來要更高的，結果股價反而再往下走。」 俞敏洪在股東會上說，他覺得如果兩邊不分開，可能未來會相互絞殺。
俞敏洪說，董宇輝在 2 月底主動找到了他，討論公司是否要獨立。我們未獲知談判的細節，但分開對雙方似乎都利大於弊。
過去半年時間，與輝同行僅 100 人的團隊，做出了 1.4 億元淨利潤，賣的都是第三方商品，並未深入商品供應鏈，證明了與輝同行能靠 「人」 而不是 「貨」 賺錢。獨立後雙方反而能少一些內部關係牽絆。
對東方甄選而言，不用再糾結如何平衡內部的資源分配、外部輿論爭議可能也會減少，「一次性解決，今後的環境局面會更加的乾淨。」 俞敏洪在股東會上如此解釋。
受損的最大的可能是東方甄選的股東們。從去年底 「小作文」 事件至今，東方甄選股價跌去了 72.9%，市值蒸發了 319.6 億港幣。從東方甄選的外部股東到俞敏洪、董宇輝都因此受損。
出售核心資產這一重大交易，並沒有通過董事會討論，而是俞敏洪、董宇輝二人討論、決定後，再由俞敏洪尋求董事會同意。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規定，上市公司在一年內購買、出售重大資產或者向他人提供擔保的金額超過公司資產總額 30% 的應當由股東會作出決議，並經出席會議的股東所持表決權的 2/3 以上通過。
投行人士王驥躍在接受《北京商報》採訪時說，儘管這輪交易金額並未佔公司資產總額的 30%，但從事情性質和對公司影響程度的角度，應該要上股東大會。如果俞敏洪控制的股份迴避表決了，中小股東是可以否決這項決議的。
「分手」 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去年底在直播中，俞敏洪曾做出承諾，如果有一天董宇輝離開，會將新直播間送給宇輝，不會讓他一無所有。
兩方正式決定 「分手」 後，東方甄選以 7658 萬元的價格將與輝同行出售給董宇輝，俞敏洪說將通過新東方集團合作的方式爲董宇輝支付這筆費用，「公司是我送給宇輝的。」 他在抖音評論中如此解釋。
7658 萬元是個極低的估值。與輝同行截至 2024 年 6 月 30 日有 1.4 億元的淨利潤，7658 萬元的估值下市盈率僅 0.5 倍。海豚投研估算，按照成長期頭部直播電商機構平均 20 倍的市盈率，與輝同行一年大約 3 億元的淨利潤，其估值應該在 60 億元。但東方甄選最後只根據與輝同行賬面淨資產估價 7658 萬元。這種做法一般用在公司清算或者缺乏市場參考價值的情況下。
一位接近交易人士稱，東方甄選一旦將與輝同行估值拉高，董宇輝就會選擇個人離職，放棄收購與輝同行，高估值也就沒意義了。
這筆交易中，俞敏洪遵守了自己贈送公司的承諾，得了體面。董宇輝不必再重新組建團隊、租辦公室，得了實惠。沒有話語權的外部股東，只能看着股價跌到兩年來的最低點。
一位行業人士稱，與輝同行旗下所有直播間過去半年賣出了約 40 億元商品，這大約和東方甄選品牌下的所有直播間過去半年的銷售額持平。
剝離了這一核心資產，東方甄選業績將受到明顯影響。交銀國際預計，東方甄選 2025 財年（截至 2025 年 5 月 31 日） GMV、營收、利潤下滑幅度達到 34%、9%、20%。申萬宏源預計 2024 財年（截至 2024 年 5 月 31 日）淨利潤將下滑 12% 至 8.53 億元。
沒有了超級主播，東方甄選如何找到下一個增長點？
俞敏洪說，接下來東方甄選依然是兩條腿走路，一是流量，另一個就是產品。從 2022 年 3 月推出第一款自營品開始，東方甄選就明確了要做一家國民消費品牌公司，而非一家依賴主播的 MCN 機構。經過一輪起伏，俞敏洪更明確地公開說，未來東方甄選不會再讓主播獨立成立平台、獨立運作，因爲這會帶來撕裂和不可預料的結果。
一位東方甄選前員工說，公司過去半年持續不斷的負面新聞直接影響了新用戶下單。今年 4 月他在抖音後臺看到，一個月內 90% 的訂單都來自老客戶復購。即使開了多場外場直播，單場銷量上去了，平時的銷量也會下滑，加起來的總量沒什麼變化——老用戶的冰箱、零食櫃裝滿了，自然會減少採購。
體面地送走前員工就是挽回形象的第一步。獲取更多流量的下一步是，如何選拔出更多優秀的主播？
俞敏洪說，新東方還有 3 萬多名老師，從中總能找出不少優秀主播。這是個非常樂觀的判斷，美腕合作了數百主播，最後仍全靠李佳琦。薇婭消失後，她培養了一段時間的主播們也沒有辦法再造一個薇婭。至今沒人能複製超級主播。
新東方還有 800 多個線下教學點，家長們是非常穩定的人流。在產品上，東方甄選希望對標線上山姆。但東方甄選沒有山姆一年數百億元的採購量，很難用規模撬動頭部供應商，拿到足夠低的價格。它也很難做出引領行業的新品，東方甄選沒有市場調研部門，確定做什麼新品取決於京東、山姆、盒馬什麼商品賣得火。
董宇輝也錯過了成爲李佳琦、薇婭這樣超級頭部主播的最佳機會。
一位前頭部主播機構中層認爲，應該在董宇輝剛走紅時就將其個人 IP 影響力做到最大，用做 「人」 而非做 「號」 的邏輯打造東方甄選直播間，去年底的衝突意味着他們失去了做一個李佳琦的機會———但這並不符合俞敏洪想要做一家產品公司的出發點。
直播電商機構踩過的坑，與輝同行依然得再走一遍。深入供應鏈，才能管理好貨品質量；當下一個大主播出現時，要做好錢、權分配，才能避免陷入雙輸；要做好管理，董宇輝需要首先克服自己內心對賣貨、做生意的排斥。
「分手」 無法解決雙方的所有問題，但至少可以解決一個問題——已經喪失了信任的兩方，終於可以不用再擰巴了。
編輯/lamb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