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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读物 | 接受一个简单的想法并认真对待它!帕伯莱谈芒格:我一直在努力践行他这句话

週末讀物 | 接受一個簡單的想法並認真對待它!帕伯萊談芒格:我一直在努力踐行他這句話

聰明投資者 ·  06/08 12:08

來源:聰明投資者

我相信吸取其他人寶貴的經驗教訓是明智之舉,我不相信閉目塞聽能夢想成真。——芒格

編者按

這是一篇能讓我們非常“近距離”感受芒格智慧和幽默的訪談。

我們可能不會再擁有另一個芒格,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還可以通過帕伯萊的眼睛看到他。

2024年3月20日,被稱爲效仿巴芒最成功的莫尼什·帕伯萊(mohnish pabrai),接受了來自YPO United Mosaic的羅伯特·皮騰格(Robert Pittenger)的採訪,分享了他和芒格的很多趣聞軼事、他從芒格那裏學到的思維模型和處事原則,以及芒格對遺產的處置等問題。

帕伯萊尤其強調了克隆和複製對於人類超乎想象的意義。

YPO(Young Presidents’ Organization)是總部位於美國的全球首席執行官社區,由未滿45歲的企業主席和CEO組成。

巴菲特曾開玩笑說:“我一直跟他們說,給我在年齡上破個例讓我加入,但他們不同意。”

帕伯萊自1997年以來一直是YPO的會員,《窮查理寶典》的編輯彼得·考夫曼(Peter Kaufman)也是會員之一。

芒格被考夫曼邀請去YPO演講時,帕伯萊第一次見到了他,那年是2004年左右。

截至2024年4月30日,帕伯萊通過Dhandho基金及其附屬顧問Dalal Street LLC,管理着超過9億美元的私人合夥和共同基金(Pabrai Wagons Fund)資產。

既因爲他出色的業績,也因爲他和芒格的友情,在印度的價值投資市場上,帕伯萊也收穫了一大批追隨者。他們評價他“非常聰明,也是有史以來最會講故事的人”。

帕伯萊感到很遺憾的兩項投資是過早地賣出了茅台和法拉利,雖然這兩項投資都讓收穫了幾倍至二十倍的收益。

在中國做投資,他說會首選騰訊,因爲其商業本質及創始人和團隊特質很好。

帕伯萊對待事業和人生時總是保持一種“遊戲心態”,他說自己曾被拉斯維加斯的一家賭場禁止進入, 因爲對方發現無法打敗帕伯萊的系統。他把這事告訴芒格後,芒格聽得津津有味,畢竟“概率思維”也是他的思維模型之一,即根據概率大小,有選擇地下注。

聰明投資者整理了這場訪談中最不容錯過的精華,分享給大家。本文翻譯和註解來自ShawnQ。

英文采訪原文發佈在帕伯萊自己的油管賬號上。

皮騰格(左)和帕伯萊(右)本場對話傳送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u8M0SsqRtg
皮騰格(左)和帕伯萊(右)本場對話傳送門:https://www.youtube.com/watch?v=pu8M0SsqRtg

認真對待每一個簡單想法

羅伯特  我想從你談到的查理·芒格說過的一句話開始,那就是“接受一個簡單的想法並認真對待它”(Take a simple idea and take it seriously)

你能跟我們談談這句話的含義嗎?你是如何將它運用到你的生活和投資中的?

帕伯萊  大約在2004年,我第一次見到了查理。

“接受一個簡單的想法並認真對待它”是芒格的名言,但是我在聽說查理之前,甚至在我聽說這句名言之前,我就一直努力在生活中踐行這句話,因爲它太有力量了。

在我們的一生中,會有一些頓悟時刻(Aha Moment),一些智慧或知識可能是許多人沒弄明白的,或者他們沒有給予這些智慧和知識應有的重視。

這可以成爲巨大競爭優勢的根源,我很早就學會的一件事,就是克隆的力量和複製的力量。

我20出頭的時候讀過湯姆·彼得斯(Tom Peters)的一本書。他是80年代的管理大師。在那本書中,他舉了一個例子:

加利福尼亞州有兩個加油站,位於一個繁忙十字路口的對角線上。這兩個加油站都是自助加油站。你進來,加油,然後離開。

其中一個店主可能一小時出來一次,隨便挑一輛車,洗一下擋風玻璃,或是檢查一下機油,提供些額外服務,不收任何費用。

斜對面的那個人看到了這一切,對自己說:嗯…這有點蠢。你不能爲每個人都這麼做,否則你會賠得血本無歸,因爲你是不收費的。

他從未複製或克隆過這種做法。隨着時間的推移,提供這種隨機額外服務的加油站,生意越來越好,而他斜對面的加油站生意越來越差。

即使看到生意減少,街對面的那家加油站也沒有改變自己的行爲。

讓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的是,湯姆·彼得斯說:“你可以去找你最直接的競爭對手,把你所有的商業祕密說給他們,一切你所學到的能帶給你優勢的東西。他們會聽你講,但行爲不會改變。”

我說這太扯了,世界不可能是這樣運作的。當時我才20出頭,還沒多少生活經驗,不知道事物是如何運作的,但我向自己承諾,我要從兩個方面證明湯姆·彼得斯是錯的:

第一,我要尋找一些實例,即人類看到聰明的事情發生,然後複製或克隆它(達到成功);

第二,每當我看到有人在做聰明的事情時,我就要複製它,(只要我成功了)也能證明他是錯的。

從我20出頭到現在我快60了,我發現,湯姆·彼得斯大部分時候都是對的。

我仍然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人類對克隆有一種反感,他們不知怎麼地就認爲,(如果)這個主意不是自己想出來的就有失身份。

我還發現,當我強迫自己複製那些我認爲聰明的事情時,會給我帶來很大的優勢。這就是個一個“簡單的想法”的例子。我發現,只有極少數人是克隆高手,這些人擁有全世界,他們做得極好。

舉例來說,微軟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克隆的。微軟在研究實驗室上花費了數10億美元,沒有任何成果。對他們行之有效的經驗是:

他們看到Lotus,然後創造了Excel;看到WordPerfect,然後創造了Word;看到Mac,然後創造了Windows,等等。

即使是現在,OpenAI也是與AI的合作。谷歌(在AI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微軟沒做什麼工作,但他們卻領先了。山姆·沃爾頓是另一個偉大的克隆者。

事實上,開市客的前CEO吉姆·塞內加爾(James Sinegal)就是從他曾爲之工作的索爾·普萊斯(Sol Price)那裏克隆了整個模式。有人問他:“你從普賴斯那裏學到了什麼?”

他的回答是:“這是一個錯誤的問題。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普賴斯那裏學來的。沒有什麼我知道的不是來自於普賴斯。”

這些人非常非常認真地對待一個簡單的想法。

僅僅讀到一些想法並對其印象深刻是不夠的。當你看到某個引起你強烈共鳴的事情,你就必須全力以赴,你必須與想要維持現狀的傾向做鬥爭。

(When you see that something grabs you, you have to go all in and you have to fight the normal tendency of the status quo)

無論是查理還是禾倫,他們的成功都源於對一些“簡單想法”的執着追求。

例如,當他們70年代在加利福尼亞收購時思糖果時,對他們來說是一次(觀念上的)巨大飛躍。他們爲這家公司支付了3倍於賬面價值的價格。他們認爲自己付得太多了,而且他們並不了解這個生意有多好。

禾倫每年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讓管理層獨自去經營這個生意。不過,在每年1月1日,他會上調所有價格,提價幅度遠高於通脹增速。例如,如果通脹率是3%,他就把價格提高10%,第二年通脹率是3%或4%,他就再提高10%。

讓他驚訝的是,他不斷大幅提價,銷售量卻持續上升。原來企業可以擁有如此強大的定價能力。

彼時,禾倫和查理都不了解品牌的力量,但他們都成了熱心的學生,鑽研“這是什麼現象?這意味着什麼?我們如何將其應用到其他業務中?”

今天我們看到,這是伯克希爾的根基。許多人之所以創業,是因爲看到了市場空白,看到一些產品或服務應該存在但卻還沒有存在,或者還不夠多。

一旦我們投身其中,有了這種對簡單想法執着追求的理念,就會有很多好事發生。

ShawnQ注:

帕伯萊認爲善於模仿能帶來巨大的優勢。無論個人、企業還是社會,我們對複製他人往往持負面態度,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例如過度自信傾向、避免不一致性傾向等等。

企業喜歡宣揚自己是創新者,而非追隨者,這導致很多時候,一家企業即便看到競爭對手用實際行動驗證了某個想法,也不願跟隨,繼續固步自封。

帕伯萊所謂的克隆並非不假思索地複製,不代表毫無創新或沒有自己的思考。人類真正從0到1的創新很少,一些企業擅長開拓式的創新,一些企業擅長漸進式的創新,二者沒有優劣之分,都能爲社會創造巨大的價值。

帕伯萊在他第一本書中曾提到奇波雷墨西哥燒烤公司(Chipotle Mexican Grill)。Chipotle沒有複雜的技術和商業機密,就是讓顧客能自己選擇往墨西哥卷裏添加各種新鮮食材。

市場本可以容納四到五家類似的墨西哥快餐公司,但很長時間裏也只有Chipotle一家,只有個別不同賽道的公司試圖模仿這一模式。

可見,由於人性對模仿的抗拒,很多領域仍存在機會。

巴菲特在《格雷厄姆—多德俱樂部的超級投資者》一文中,明確地表達了爲何他的成功並非倖存者偏差,列舉了遵循價值原則的各式門徒。

但現實中,只有極少數商學院在教授基於格雷厄姆—巴菲特的投資方法(哥倫比亞大學、佛羅里達大學、密蘇里大學、斯坦福的Jack McDonald),哈佛商學院也沒有系統的價值投資項目。

爲什麼?

首先,有效市場、CAPM等理論更具學術美感,深受學院派的青睞。

其次,巴菲特設立合夥基金的方式不符合行業主流,更考驗投資能力,無法快速做大資產規模以賺取管理費。

因此,即使伯克希爾年會錄像和股東信全部公開,真正一探究竟的人很少,真正的價值投資者也很少。

“接受一個樸素的想法並認真對待它”,本質上強調了實踐的重要性!我們常讀到某些很有道理的金句或想法,但就止步於此,難怪普世真理也不會對我們的生活產生實質性影響。

相反,我們對一個“道理”的深刻認識只能來自於實踐,通過實踐修正我們的行爲和認知,繼而進一步強化行之有效的部分。

芒格思想的“無形”力量

羅伯特  多年以來,查理是如何改變禾倫在投資上的思考過程的?

帕伯萊  在伯克希爾今年的股東信中,禾倫用一頁的篇幅向查理致敬。他談到查理是伯克希爾的架構師(architect),而禾倫是總承包商(general contractor)。他說,伯克希爾是按照查理的藍圖建造的。

禾倫師從本·格雷厄姆,他深受本·格雷厄姆的影響。格雷厄姆的整個投資框架都是在經濟大蕭條和市場崩潰中形成的。他去尋找那些被錯誤定價幅度最大、最便宜的股票,因爲他總是關注在不要虧損,降低風險。

查理在他早期的一些商業冒險中意識到,有些企業只會讓你做出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決定,而另一些企業卻很容易經營,還能賺大錢。

生意難不難做與你能賺多少錢之間並沒有真正的聯繫。事實上,兩者是負相關的。

他告訴禾倫:“你收購伯克希爾哈撒韋時犯了一個大錯,但我會盡力幫你彌補。你需要以一般的價格購買好的企業,而不是以好的價格購買一般的企業。”

巴菲特非常尊敬本·格雷厄姆,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轉變。他用本·格雷厄姆創造的方法,讓資金以很高的收益率複利增長,年化回報高達30%。

對巴菲特來說,放棄他已行之有效的方法,轉而投向查理芒格的懷抱,正是因爲查理思想的力量。查理的非凡之處在於,他讓禾倫按照自己的節奏到達彼岸。他從不批評禾倫做出的任何決定。

直到今天,禾倫身上還深深地印着“便宜貨覓購者”(bargain hunter)的烙印,這種烙印時不時地會浮現出來。查理會看出這一點,但不會當着他的面說出來。

這很有意思,因爲我注意到查理在開市客董事會工作了近30年。我知道,他擔任董事和親身參與的所有機構都有所改進,如洛杉磯的哈佛西湖學校、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學或密歇根大學。

但他的手段有趣的地方在於,他能夠在改善這些機構的同時,不讓它們覺得他是在強加給它們。他以一種哄騙的方式讓這些機構朝某個方向發展,而這些機構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們是在被誘騙着朝一個特定的方向發展。

3月10日,我在查理追悼會見到了開市客的創始人詹姆斯·西內格爾(James Sinegal)。我問他:“查理在董事會工作了30年。你能指出有什麼是如果查理不在那裏,開市客會有所不同的嗎?”

他想不出任何東西,因爲查理以一種非常微妙的方式將他們推向一個領域,以至於他們認爲這是他們的想法。他總是推動他們進行長遠思考。

開市客不是零售商,它是顧客的採購代理。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思維模式(mindset)。他強化了這種思維模式,而且強化的方式讓他們甚至沒意識到這種影響。

ShawnQ注:

我查詢了巴菲特和芒格早期各自管理合夥基金時的歷史記錄:巴菲特合夥基金的年化收益率高出芒格7個百分點,且波動性遠低於芒格的基金。

(以費前收益算,巴菲特合夥基金1957-1969年年化平均回報率31.6%,芒格合夥基金1962-1976年年化平均回報率24.3%;巴菲特基金管理期間從未出現虧損,芒格基金在1973-1974年兩年間分別下跌了31.9%和31.5%)

在這樣的背景下,芒格讓巴菲特的投資思路發生了質的轉變,可見巴菲特看重的遠非只是芒格的投資能力,而是其思想的深度和廣度,芒格能讓他迴避掉許多“盲點”。

正如巴菲特所說:“要讓我從格雷厄姆的侷限理論中走出來,需要一股強大的力量。查理的思想就是那股力量,他擴大了我的視野。”

帕伯萊透露芒格“以合理價格購買好公司”的認識來自於他的早期創業經歷。一方面,企業的複雜性有時對價值投資者有利,因爲它增加了評估企業的難度,更可能引發定價錯誤。

但從淨投資回報率的角度看,複雜和難做的生意不一定是好生意,那些能長期複利增長的企業往往競爭不太激烈,不用過度依賴管理層能力。我們不宜將二者混淆。

從帕伯萊的講述中,我們也看出芒格嚴於律己寬於律人的特質,他對自己的投資方式和企業發展方向有很強的信念,但他卻不把信念強加於人,而是潛移默化地施加影響。

這對我們在教育子女和說服他人方面具有啓發意義:以說教者姿態將觀念強加於人多半難以成功,以“誘哄”的方式引導對方思考和行動,使之成爲自身信念,這樣形成的價值觀將更加穩固。

但如何做到?我想這便是一堂人生進修課,是“智慧”而非“智商”所能及。

芒格的思維模型之一——互惠

羅伯特  能談談查理的思維模型(mental models)以及他是如何做決定的嗎?

帕伯萊  我猜查理每年大概要讀200到500本書,內容五花八門。有時我去看望他,他正在讀一本關於全球變暖的書。有很多次,我看他在讀一本物理書。他的興趣非常廣泛。

查理的大腦有兩點非常神奇:其一是,查理通過所有的閱讀和生活閱歷,在大腦中刻下了關於世界運行方式的某些思維模型,這些模型有時可能與我們想象的不一樣。

例如,我給你的關於人類厭惡克隆的模型就不是你通常會得出的結論。還有另一種思維模型,那就是人類的互惠傾向(human tendency for reciprocation)。

當我們生活在狩獵/採集社會以及小群體中時,如果某人狩獵成功,爲他的群體帶來了一頭大野獸,他會把牛肉或肉儲存在鄰居的肚子裏,因爲當時沒有冷藏設備。

他會想:“你能怎麼辦?你不能自己全吃了,你也不能儲存,因爲肉會變質。”他要做的就是召集所有鄰居,他們會大吃一頓,每個人都會記住他是個好人,因爲他分享了自己的戰利品。後來當別人捕獲了一頭大野獸時,也一定會邀請他參加盛宴。

查理相信,從狩獵採集時代開始,人類的互惠傾向就已深深地烙印在我們的大腦中。但也有一個異常(quirk),那就是刻入我們大腦的思維模型並沒有校準引擎。

這意味着,如果我幫了你一個忙,你只知道莫尼什是個好人,幫了我一個忙。你無法校準他幫了多大的忙。你只是對莫尼什有好感。當你沒有校準機制,並且恰好對某人抱有好感時,銷售員就會利用人類認知思維中的這一異常。

我在創業時也利用了這一點。例如,如果有人找到帕伯萊投資基金,說:“嘿,我對你們的基金感興趣。能給我發一些信息嗎?”

我的大多數競爭對手都會以數字化方式發送所有內容,因爲這樣效率高。我們也以數字化的方式發送,但我們也發送實物包裹。

在實物包裹裏,還有另外幾樣好東西:一支非常漂亮的十字筆、一本書和其他一些東西。基金的最低投資額爲幾百萬美元。

當收件人收到我的筆,那支非常漂亮的筆時,他們會感覺自己有某種義務,唯一能平衡這種義務的辦法就是匯幾百萬美元。如果他們不匯幾百萬美元,歸還那支筆會很麻煩,他們需要包裝好,然後寄到郵局。

如果我寄出100個這樣的包裹,也許有一兩個會寄回來說:“謝謝你的包裹。我對基金的服務沒有興趣。問好。”

但98%、99%的人都不會把包裹寄回來,而這98%,99%的人都會對莫尼什有好感,其中相當一部分人還匯了錢。因爲沒有校準引擎,所以一方花了50美元,另一方則是幾百萬美元。

查理大概有50到100個這樣的模型,也許更多。查理大腦了不起的地方就在於他頭腦中的這些模型。我從未見過其他人能做到這一點,這也是爲什麼沒有人擁有查理這樣的腦力。

我會向他提一些問題,比如一些新的股票或者我在Dakshana基金會遇到的問題,而他會立即將三個模型關聯起來並給出答案。

他能夠在大腦中建立這些模型,並且知道哪三個模型適用,以及當它們一起應用時會如何相互影響,這是一種天賦。他是這方面的尤達(《星球大戰》中的尤達大師,形容某人有平靜深邃的氣度和不朽的智慧),這給了他很大的優勢。

禾倫說,查理擁有分析任何生意的最佳頭腦。每當他向他(芒格)提及任何生意時,他的反應都非常迅速。多數時候他能很快就(對某個生意)說“不”,而且拒絕前至少能給出一個很好的理由。這讓他將大量噪聲排除在人生之外。

ShawnQ注:

人的互惠傾向在商業交易和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既能被合理正面地利用,也能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來誤導我們。

但無論如何,互惠傾向的存在和校準機制的缺失,意味着多做一些利他的好事總是有益的。有時,舉手之勞的投入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投資中,拒絕“壞球”也許比錯過“好球”更重要

羅伯特  你幾年前在土耳其投資了一些公司,當時還沒人注意到土耳其。我很好奇,你有沒有向查理彙報過那些投資?

帕伯萊  每次我向他提起土耳其,查理都非常消極。他會立刻說:“我不想這麼做,我不想聽。”但我還是堅持跟查理說。

我們在土耳其擁有一家可樂裝瓶廠,我知道查理很了解可樂的生意,因爲他們是可樂的大股東。我說:“查理,告訴我這次怎麼會賠錢?”

他回答說:“這(筆投資)會成功的。”我說:“但是你很消極。”他說:“不,那會成功的,那還不錯。”我看到他在轉變。

他對土耳其這類事情的想法是,要他進行冒險嘗試前,他需要做大量工作,需要去拜訪幾次,付出很多努力。

後來我尋思着,我需要聚焦,因爲我們從事的是一項不會被叫“壞球”的事業(棒球比賽中,司球裁判的作用是根據投手投出的球飛過本壘的位置來判斷好球、壞球、三振)。這不像棒球,三振出局。

(投資中),你可以讓無數個“好球”擦肩而過。如果查理對土耳其說“不”,而土耳其表現出色,這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不應該對錶現欠佳的東西說“好”。他就是這麼想的。

ShawnQ注:

投資中,與我們信任的智者交流固然重要,但最終決策需要建立在我們對機會的獨立思考和確信程度,而非外在評價,即使這些評價出自“權威”。這也提醒我們,要聚焦於讓自己感到“舒適”、有所洞見的領域。

FOMO(害怕錯過)是所有投資人需要克服也最難克服的情緒之一。不要對拒絕了無數“好球”感到遺憾,最重要的是不要輕易接受“壞球”。

換言之,揮杆20次擊中5次,不如揮杆5次擊中3次。

“利他”與“雙贏”

羅伯特  你能談談他的幽默感嗎?我聽說即使他最後一次住院時,仍然很有幽默感。

帕伯萊  他和護士開玩笑。護士問他:“你還好嗎?” 他說:“哦 ,我快死了,你怎麼樣?”

剛好就在查理去世前一個月,我和他最後一次共進晚餐,我不知道那將是我最後一次見他。那次會面只有我和他,一個週六,在他家裏。

他的思維一如既往的敏銳,但他告訴我他身體很多地方不太對勁。在他去世前一天,他正試圖爲一家非營利組織完成最後一筆捐贈。我不認爲查理信仰上帝,他是不可知論者。他不相信死後還會有什麼,他相信今生就是一切。

在他去世前一個月接受採訪時,他們問他:“如果有人要在你的墓碑上寫點什麼,你希望寫什麼?”他說:“我試着做個有用的人。”(I tried to be useful)

“試着做個有用的人”,這就是個簡單的想法,但他非常認真地對待它。他從頭腦和身體中提取了所能提取的一切,直到最後一天。

最後一天,他的家人和他在一起,但他仍在努力幫一些非營利組織做得更好。這樣做對他沒什麼好處,他並不想宣傳這些,不是爲了遺產或其它任何東西。這只是一種無私的行爲。

即使與禾倫的關係,也是因爲許多無私的行爲而建立起來的。

有一本書叫《Give and Take》(《沃頓商學院最受歡迎的思維課》,也譯作《予和求:取得成功的革命性方法》),作者是亞當·格蘭特,是本值得一讀的好書。

亞當·格蘭特說,世界上有三種人:給予者(giver)、索取者(taker)和互利者(matcher)。給予者是那些總是努力爲他人做事,不求任何回報的人。他們只是想幫助你。

索取者沒什麼解釋的必要,你只想與索取者毫無瓜葛,他們只想從你身上榨取,卻從不回報,是自私的人。

互利者自以爲很聰明。例如,互利者會說:“羅伯特爲我做了X件事,所以我也要爲他做X件事。”

亞當在書中指出,給予者最終會擁有世界,因爲他們爲周圍人製造了太多善意(goodwill)。查理從未讀過那本書,但查理是個給予者。他從不試着琢磨他能從中撈到什麼,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可以給你講一個好笑的故事,其中蘊含一些美妙的經驗。我曾經在洛杉磯鄉村俱樂部和查理一起打橋牌。他每週五打,我每個月會和他和他的朋友們打一兩次。

通常,我們會在12:30左右在洛杉磯鄉村俱樂部的餐廳共進午餐,那裏的食物和環境都很不錯,然後我們會打3或4個小時橋牌。

有一次,我坐在一張四人桌上,對面是查理·芒格和瑞克·蓋林。他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就是瑞克讓他們注意到喜施糖果公司的。

(瑞克·蓋林,Rick Guerin,伯克希爾早期合夥人之一,三人曾一起拜訪企業,做投資決定。1973-1974年,美國股市2年內重挫70%,蓋林因使用按金融資而被迫將持有的伯克希爾股份賣給巴菲特。蓋林是芒格長期摯友,任每日期刊董事會副主席。)

我對他們說,“你們以爲這只是一場橋牌遊戲,只是一頓午餐,但我想告訴你們,這是一個標誌性時刻。來自孟買郊區的一個隨隨便便的印度人,卻與兩個重要歷史人物坐在一起。我知道你們倆不這麼認爲,但對我來說就是這樣。

給我講講你們在60年代的有趣交易吧,那時你們做了那麼多交易,在水都快乾了的“桶裏射魚”(形容60年代時市場競爭小,收購交易很容易做)。

兩人對視一眼,瑞克·蓋林對他說:“跟他說說那個紅髮護士。”查理和我講話的語言總是豐富多彩,我覺得我們沒有哪三句話不帶“他*的”這種詞。

然後查理說:“哦,是的,瑞克,這是個好故事。”

他告訴我,南加州有位特立獨行的企業家,發明了一種液體粘合劑,如果散熱器漏水,你可以把這種粘合劑倒進散熱器裏,它就會自動密封掉任何泄漏。

爲了擴大銷售,他經常去不同的汽車修理店,電話通知機修工,然後掏出槍,向汽車散熱器上射一個洞,倒入液體,向他們展示沒有泄漏。他就是這樣創造銷售業績的。

這傢伙因突發心臟病去世了,悲痛欲絕的妻子發現,他的遺囑執行人是位紅髮護士,而她甚至不知道他與這位紅髮護士有染。

他把生意和所有資產留給了妻子,卻讓情婦成爲遺囑執行人。兩個女人都很生氣。企業本身已經破產,欠了一些債,除了債務,企業沒有任何價值。

查理和瑞克想買下這家公司。有兩張8萬美元票據歸屬於妻子的兩個姑姑,他們本可以用折扣價從這兩位女士手中買下這些票據。因爲股權沒有任何價值,他們本可以花10萬而不是16萬美元。

但查理告訴瑞克,他們不應占這些女人的便宜,應該全價買下它們。他跟那位妻子和她兩個姑姑談了談,說:“聽着,我們想買下這樁生意,它沒有太多價值,我們願意付你們每人8萬,需要你們簽字同意。我們也需要護士配合,因爲她是遺囑執行人。”

護士不願籤任何東西,因爲她什麼也得不到,很生氣。於是查理安排在加利福尼亞俱樂部與護士共進午餐。他從未見過她,想要平息她的怒氣,向她解釋這樣做是正確的。

加利福尼亞俱樂部是個高貴而古老的機構,莊嚴肅穆,查理總是坐在同一張餐桌。我第一次見他就在加州俱樂部。那位護士穿着護士服直接從公司趕來,這套制服對她來說太小了。餐廳裏每個人都以爲查理在和一個豔星共進午餐,驚呆了。

他們想,這可是芒格先生,一位非常可敬的洛杉磯市民,怎麼會和一個色情明星在一起?查理自己也對她的出場方式感到驚訝,總之,查理說:“可以說我一直控制自己。我試着控制我的眼睛。我安撫了她,然後我們完成了交易。”他們以16萬的價格買下這家公司。

兩年後,瑞克·蓋林需要錢,他們各佔50%股權。他告訴查理:“聽着,我手頭很緊,需要幾十萬,我想把這筆生意賣給你,你可以佔100%的股份。”

查理問他:“你覺得它值多少錢?你那部分值多少錢?”

瑞克說:“我那部分值20萬。”

查理說:“不,你錯了。你那份值30萬,這是30萬支票。”

他沒有佔那兩個女人的便宜,他並不認識她們,但還是付給了她們全價;他也沒有佔瑞克蓋林的便宜。想想看!賣方提議了一個售價,而你提出支付比賣方所提售價高出50%的價格。

查理就是這樣,他總是想確保,如果你和他做生意,你覺得你獲得了更好的交易。一旦你爲瑞克做了這種事,你就在一生甚至更長的時間裏,鞏固了一段友誼、信任和其它的一切。瑞克現在會爲他做任何事。

我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趣,給了我們許多好的啓示。生意場上,當我們以“實現雙贏”而非“促成買賣”考慮問題,事情會更順風順水。

(In business, when we think about things in that context of win-win as opposed to transactional, we get a lot of tailwinds)

ShawnQ注:

對於幽默感,芒格說:“禾倫和我都天性如此,我們都有點書呆子氣,小男孩時期不是很優秀,而我們都崇尚幽默感,我們都愛鑽研事情背後的原理,我們也都非常幸運能吸引這麼多優秀的合夥人和夥伴。

如果我們性格不好的話,幹這一行可能早就瘋了。如果你天生沒有幽默感的話,我覺得通過後天努力也不會有,我覺得這是人的天性。”

人們愛思考人生意義,芒格的回答很簡單:做個“有用的人”。他不認同虛無主義人生觀,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們有責任爲家人、社區、社會做力所能及的貢獻,這便是“意義”。

“自利”與“利他”是人在社會生活中生存發展策略的兩端。《Give and Take》用大量統計學、心理學、行爲學實驗證明,擁有利他動機的人可以更好地發展自己,並提出一套方法論體系,避免利他者成爲遭人利用的墊腳石。

怎樣結交更多給予者?首先要成爲給予者,養成分享的習慣。如芒格所說,“要想得到某樣東西,最好的方式是讓自己配得上他。”

“雙贏”是芒格最看重的原則之一,他投資的公司也常反映出這一特質。芒格和蓋林的故事帶來幾點啓示:

  • 無論親人、朋友、同事或合作伙伴,把實現雙贏作爲行事準則,即使當下“吃小虧”,長期反而能“獲大益”。

  • 如果我們真切地關心對方,爲他人着想,那些真正值得深交的人必會將心比心,爲我們贏得長期的信任和尊重。

    投資而言,那些用雙贏思維思考問題、做決策的企業值得投資,這類企業能主動降低當期利潤以求得基業長青。例如,對平台企業來說,利益相關者衆多,相互間的利益平衡尤爲重要。如何建立雙贏、增強信任,而不通過壓榨上游來實現利益最大化,是此類企業時常面臨的難題。

常讀常新的《窮查理寶典》

羅伯特  這麼多年來,查理最讓你感到驚訝的是什麼?

帕伯萊  衆所周知,他是個好商人、好投資者和好夥伴。他有8個孩子,有很多姻親、孫子和重孫,性格迥異。

查理很喜歡本·富蘭克林說過的一句話:“婚前睜大你的眼睛,婚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keep your eyes wide open before you get married, half shut afterwards)

我注意到,他在與不同人打交道時,採用了截然不同的框架和思維模式。我會看着他與某人互動,然後當那個人離開時,他會明白那人的不同尋常之處。

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他不僅是個博學的人,更是個睿智的人,了解各式各樣人的本質,以及如何在這些人當中遊刃有餘。他看見並弄清了大量事物間的細微差別,這對他很有幫助。

羅伯特:我們如何才能以查理爲榜樣,成爲更好的投資者?

帕伯萊:有本書叫《窮查理寶典》(Poor Charlie's Almanack)。他們出了新版,但舊版更好,新版沒那麼多圖解。

在書的後半部分,你可以看到他發表的11篇演講。這些演講蘊含着他一生的智慧。如果有人能讀完那些演講並理解它們,那將比任何地方的四年制大學學位都要好。

其中一篇演講是關於人類誤判心理學,他檢視了不同的心理模型,說明由於所有進化過程,我們的大腦遠非純粹理性的。

如果能夠很好地了解我們兩耳之間的儀器是如何運作的,我們就會有很大的優勢。他的很多智慧都濃縮在這11篇演講中。

如果我每年重讀這些演講,我發誓,我會讀到一些我以前未曾讀到的東西。有些段落我以前從未讀過。在不同時期,會有不同的東西讓我茅塞頓開。

我想說的是,那不僅是提升自己作爲商業領袖的好方式,也是提高自己作爲配偶、父親、祖父、兒子或女兒的好方式。

芒格對遺產的處置

羅伯特  查理如何管理他身後留下的這筆錢?

帕伯萊  (許多年前),查理的妻子出了次意外。她從明尼蘇達州家中樓梯上摔了下來,大概承受了一年或18個月的痛苦,做了很多手術,然後去世了。

她生前一直希望把一半的財產留給8個孩子,而她去世那年恰好是美國稅法中唯一沒有遺產稅的一年。

當年,查理的淨資產約20億美元左右,這事發生在2010年,他以伯克希爾股票的形式,給他每個孩子轉讓了約1.25億美元,這些股票現在可能價值4億美元左右。

從慈善的角度講,他的孩子們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事情不盡相同,但令人印象深刻。

芒格曾經告訴我,剩下的另一半(財產),他就只專注於如何捐出去。他做了很多不同的贈款。

我相信,當他去世時,可能已經有幾十億了。我不知道他打算用這筆錢做什麼,我不認爲他打算留更多錢給孩子們。他一定計劃了什麼,但我不太確定。

感激生命中能與芒格交匯

羅伯特  在離開之前,你還有什麼要分享的嗎?

帕伯萊  我一直很享受與YPO交談,當然,能夠談及查理也是極好的。我非常想念他。我一直在反思。我們之間的友誼長達15年,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我一直記得,我走進查理家,他正在設計一些建築圖紙,看到我,眼睛裏閃爍着光芒。他見到我會格外開心和激動,我們共度的時光總是很愉快。

我一直覺得,我對查理的判斷力有很強的信念。他對我的評價非常堅定、正面。每當我陷入自我懷疑時,我就會想起查理對我的評價很高。(這讓我覺得)生活沒問題,一切都很好。

我總是回溯於此。我非常想念他,也非常感激生命中能與這樣一位傑出的人交匯。我再也見不到這樣的人了。

在造就查理時,他們打破了常規,所以我們不會再看到另一個查理·芒格了。但他給我們留下了大量作品,能看到這些作品真是太好了。

The End

編輯/Somer

譯文內容由第三人軟體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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